云朝的田赋每年十一月起征收,每亩田地缴二十铜钱租税和上缴公粮两斗,傅有珩曾经估算过,此时的粮食亩产最高能达一百二十斤,多数时候只能有六十到九十斤,因为粮食作物的种籽大多品质不佳。
若是天时好有收成,百姓还算能温饱,一旦遇上旱涝无收,粥饭都吃不上,更别说缴纳公粮。而现今用上优质高产的种子,到时候亩产能涨整整十倍。
两人都觉得晚间在随园杂舍里耕作得来的种子还是太少了,商量过后心生一计,差使县衙里的衙役小吏往各村落分发种子,这样白天也能继续挣金币换种子。
衙役小吏们都有自己的手下,他们大多是县城村落里无业流浪的人,对大部分地带都熟悉,有寻人、搬运等活计的时候,衙役们一唤就能叫来数十个人。有他们帮手,运送种子一事容易多了。
“大人,这里头可都是绿豆吧?小的只喝一碗就忘不了!”推着板车的衣衫褴褛的男人嬉皮笑脸。
“别多问,绿豆汤少不了你们的,这可是大少爷亲自吩咐的,还想吃好的就好好干。”衙役斥他,几个干活的男人也不恼,笑着继续推车,他们知道这位爷心情好了,给的铜钱都更多。
衙役知道底下人的心思,但也再三说明不得私藏窃取一点种籽,他们县衙里那个傅公子虽然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记忆力与洞察力都是一流的,若是真偷偷留了些种粮,日后公子一查对,定能发现错漏。
最远的村落路途遥远,没有两三日难以往返,四辆板车运送着近三千斤的豆类种籽前往山月村,更多的人运着一桶桶绿豆汤到修渠处,给工人们消暑清热。因着知县体贴关怀,人人都能吃饱喝足,干劲满满,修通水渠的进度是越来越快,受益的总归是他们这些老百姓。
傅有珩和裴傲沉迷在随园杂舍中种田多日,粮食作物种籽供应量稳定,十九个村渐渐地都已经分到了充足的种籽,最早播种的那几类粮食陆陆续续开始开花结果。
“下了雨还是热得很。”裴傲从随园杂舍中出来后,擦拭着额头,仙境里倒不觉得劳累疲乏和汗流浃背。
“三伏天快过去了,这阵子湿热,别贪凉。”傅有珩叮嘱他。
“好,珩哥,我寻了三处山庄,明儿一同去看看,若是喜欢,都可购置下来,即刻入住。”裴傲自己有攒银钱,他爹的意思是,只要傅公子看中了哪座宅子,他就亲自购置下来赠予傅有珩。
第二日用过早饭,裴傲带着几个侍从,与傅有珩一起驱车前往山庄。他们首先前往的是玉泽山庄,距县衙有十六里路,若有好马驱驾,距离倒也不算远。
马车堪堪行进到山脚下,就难以往上继续前行,土坡陡峭,弯弯绕绕,杂草都已经覆没了山路。
二人从马车中下来,裴傲面露难色:“珩哥,这儿只能徒步行进了。”
“无妨,我们走上去看看。”傅有珩微微仰头,一眼还望不到山庄的门楼,再看这漫山遍野的粗长野草,可想而知,这山庄空置已久,无人打理。
山道两边尽是粗壮高大松竹柏树,植被茂密、广袤无垠,鸟蝉鸣叫响彻密林,甚至传来了悠扬的回声。此时尚早,山里清凉,待正午过后,水汽蒸发,就会变得闷热难捱。
越往上走,傅有珩还发现了裸岩砂石间流淌的清泉,涓涓地水流不停歇,清澈冰凉。
“这儿可有山塘?”
“呃,我先前没来过,也未细看过周边。”裴傲歉然,住在山里的乡民比他们要清楚得多,只可惜山野间难寻乡民询问。
“没事,很快就到了,等会我们找找看。”傅有珩看着山泉小溪,这山里又比别处清凉,心中猜测后山极有可能形成了大塘。
从县衙到北荷山下需两刻钟,从山脚下行至山庄,竟是花了快半个时辰。一路走来,山腰处的土地都长满了芦苇蓬蒿和一些发育不良的瘦弱小树,时不时就能瞧见一小滩、一大片的水潭、泥泞,看来这里的水资源颇为丰富。
一行人到了山庄高门大院前,这儿平地辽阔,门坪前一片杂草齐腰,只见古老陈旧的门匾上龙飞凤舞题字“玉泽山庄”,高高的砖墙变得灰蒙蒙,东侧那一整面墙竟是爬满了绿茵茵的藤叶,别有一番趣味,没有了人常住,山庄里反倒成了山间生灵的庭院。
秦五上前开锁后推开门,傅有珩和裴傲跨过门槛走入一望,前院空地上铺满了层层干枯堆积的落叶,杂草从砖缝里挤了出来,还瞧见了溜得极快的几抹黑影,看上去像是松鼠。天空中扑棱着一群雀鸟,四下飞散。
这玉泽山庄看上去广阔但简陋,只有简单的正三房和六间厢房,旁的装饰、物件都没有,房屋也粘着蛛丝网。
傅有珩顺着道往里走,果然后边都是尚未修筑任何亭台楼阁的空地,此时长满了杂草,假山怪石遍地,兴许是鸟儿衔来了种籽,地上还突兀地长了几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