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日理万机,掌管一方着实辛苦了。”牧长阴阳怪气地说着。
裴永正仿佛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似的,直奔主题:“牧长,延定的百姓们恭候你已久了,此处山穷水恶的,招待不周,还望多多海涵。”
牧长被噎得无话可说,正如他所言,穷山僻岭的延定,放眼望去都是连绵不断的大山,路上见到的都是脸庞褐里透红的粗糙男人老妇,他巴不得快点回到朝廷。
一行人来到县衙大门外时,已经有许多百姓等候在附近,他们一下子就收到了消息,今□□廷的大人们会前来分发耕牛,农人们都知道耕牛的重要和金贵,就算是自个儿买不起的,也都前来围观。
傅有珩混在人群之中,他状似不经意地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开始等待着开售。
不远处,周耀晖跟他视线交汇后,很快就移开了,没有一丝停留。
牧长在人群中讲了一番话就退到阴凉处坐着喝茶了,他旁边的侍从清了清嗓子喊道:“不要乱、不要挤啊。符合要求耕地两亩以上的、要买耕牛的速速上前来,这次分到延定只有七头牛犊了。”
“十贯钱一头牛……但是大家都这么迫切地想要买牛,没有别的办法,先来我这儿登记登记,作个筛选,最终再定下人选。”
喧闹骚动的人群涌动,不断有人跻身往前,嘴里还喊着“让一让”、“让让”,他们到了那登记的人那儿,报下自己的姓名、给他们看了自己缴纳粮食的凭证。
登记的人有很多,那牧官的守士两两一组登记,分了五组,过了半个时辰,才将所有有资格购买耕牛牛犊的人记了下来。
“静一静、别嚷嚷,都听着啊,现下登记在册的共有一百七十二户人,我们牧长大人要精细核查筛选,你们都可以先回去了。”
“明日巳时在此处,公布七位人选,可以提前准备好银两,明日就可以把牛领回去了。”
站得远远的裴傲听了,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不当场出售呢——既然已经是朝廷制定的银两价格,反而还要“核查筛选”他长大了,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待人群散去,已经有人备好了银钱前去牧长一行人留宿的酒肆,这些人大多数有成片土地的大地主或是大世家的分支,可以豪爽地拿出一笔银锭作额外的采买价。
现如今市场上难寻耕牛,有市无价,在农耕时代拥有一头耕牛,相当于手握住了绝佳的筹码。不乏有人从邻近的州县赶来,就是为了这耕牛。
在不知道其他人出价的情况下,很容易互相攀抬了耕牛的价格,毕竟耕牛牛犊数量有限,若是暗中加给牧长的银钱不到位,这也就买不到耕牛了。
傅有珩自然是想一口气将牛犊全部收下来,但是一头耕牛十个银锭,全部买下来需要七十银锭,这还是明面上的价格而已。
思来想去,他打算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采买两头牛犊。至于那额外的价格……
夜深人静之时,酒肆卧房内。
“大人,谢家的愿意出多十五个银锭买一头耕牛,王三额外加了十二个银锭,周……周大力出了十个银锭,其他这几个出了九个到七个银锭。”
牧长心里算了算,与他预估的差不多,他下令道:“那你们看着选了人,明儿赶紧办妥了,早些启程回京城了。”
“我乏了,你们先退下罢。”
翌日清晨,傅有珩与裴傲等人吃过早饭,便再次清点装好了一贯贯铜钱和好几十个银锭,他想要买两头耕牛牛犊,但自己名下只能有一头,另一个挂靠在周耀晖所在的碧山村村民周大力身上。
自然,两头牛的钱都是他提前准备好的。平康卖鸡蛋糕赚了不少钱,同时,他自己也有开展供应生意,与延定的几个酒肆、客栈都进行了酿酒、鸡蛋、蔬菜、鸡鸭肉的买卖。
酿酒可不便宜,一坛二十斤的高粱酒就要六百文钱,作为制酒最主要原材料的高粱、糯米、小麦等粮食作物他又相当丰富的库存,故而傅有珩也挣了不少。
牧长领着他的侍卫们出现,念出了名册上圈画起来的七个名字,其中就有周大力和傅有珩的名字。
“你们一一上前来登记领取。其他人可以散了,等明年再来罢……”
他们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来念名字的,周大力第三个被念到后,仔细挑选了剩下的最有生气和活力的一头牛犊——尽管大多耷拉着脑袋,也幸亏傅有珩偷偷喂养了几次,否则还不一定能缓过来。
傅有珩是倒数第二个挑选的,他来到剩下的两头牛犊前,抱出一头牛,这小牛犊全然不挣扎不惊慌,甚至还往他手掌心凑了凑。
那在两侧的侍卫看见了,不免嘀咕一句:“这小东西还挺喜欢你的。”
傅有珩笑了几声,在裴知县等人的见证之下,完成了登记画押,证明这头耕牛自此属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