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铿锵有力地说道,不管属下人如何劝说,他都不曾更改主意,坚决地要到城外的灵福寺去为太子殿下祈福。
“本王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哥哥受苦,本王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本王这虔诚的心为太子哥哥祈福,希望看在本王一颗诚心的份上,佛祖可以降下福泽,保佑太子哥哥早日好起来。”
清河王都将话说到这种地步了,原本劝说清河王的属下只能任由着清河王前往灵福寺。
而为了表示自己的虔诚,清河王换下了锦衣华服,穿上了粗布衣衫,头上带着的玉冠也解了下来,只用一根粗布绳将头发挽了起来,他整个人打扮的十分简朴,看起来半点不像是一个王爷,反而像是一个普普通通上山祈福的人似的。
原本属下们是想要陪着清河王一起到灵福寺,但是却被他拒绝了,他表示自己一个人前往便可以,这些人都不用陪着他一起。
“本王听说灵福寺的佛祖最是灵验,若是虔诚地从山脚下一步一拜地上山,那么信徒祈愿之事极有可能实现,本王今日便要去试一试。”
一步一叩首?要知道灵福寺从山下到山上的阶梯足足又两千多,他要是这样上去了,膝盖哪里还能保得住?就算是为了太子殿下祈福,他这样做也太拼了。
然而清河王做出的决定不是这些人可以阻拦的,最后他还是离开了家门,一步一步地朝着灵福寺的方向走去。
清河王府的这些下人们见拦不住自家王爷,心中急得要命,只能期盼着王爷不要太过拼命,一切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各个王府之中其实都有皇上的眼线,很快清河王府的眼线就将这一切如实汇报给了皇上。
皇上听到属下人来报之后,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在书房之中站了许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说道。
“老四有此决心倒是极为难得,既然他要去,那便让他去吧,你们谁都不要拦着他。”
而后皇上只带着两个心腹手下去了东宫之中,将清河王要到灵福寺为他祈福的事情告诉了太子殿下。
“老四是个好的,他一片赤子之心,也只有他能为你做到这一步,老二和老三两个人……”
说到这里,皇上长叹了一口气,面上多了几分落寞之色。
有着清河王做对比,便显得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的做法越发不堪了起来。
明明太子现在正病着,正是需要人安慰的的时候,他的身体不好,那两个做弟弟的理应来安慰一下太子,别的不说,就算是表面上做做功夫也是好的,可偏偏那两个人却像是完全忘了太子的存在似的,隔几天才抽出时间到东宫走上一趟,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外面刷自己的名声。
皇上虽在宫中,可是却也听到了不少传言,宫外的那些事情没有能瞒住皇上的眼睛,一想到那两个儿子做的事情,皇上便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他拍了拍太子的手,看着自家儿子苍白的面孔,轻声开口说道。
“成乾,事到如今,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既然如此,那不如早日收网,你觉得如何?”
这场局是太子布下的,原本皇上对自己几个儿子还很有信心,认为他们就算有些小心思,应该不至于像是太子所说的那样,可以做出杀兄弑父那么恶毒的事情来。
可是淮南王和汝阳王二人的所作所为却让皇上的信心彻底碎掉了,而与此同时,他也深刻认识到了为了皇位这些孩子能做出多少不堪的事情。
为了防止情况越演越烈,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皇上便想让太子收手,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然而躺在床上的太子却摇了摇头,他目光转向了皇上,眼神之中多了几分皇上看不明白的东西,父子二人对视了很长时间,太子方才轻声开口说道。
“父皇,这件事情是您答应过儿臣的,您说过的,不论儿臣如何做您都不会说些什么的,难道您已经忘记了吗?”
太子轻声开口说道,而皇上恍惚之间也想起了之前曾经跟太子说过的那些话,知道自己儿子遇袭之后,他已经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了太子,是他给了太子调查这件事情的权利,现在若是想要转口说不可以,似乎也有些不太合适。
人老了总是会心软一些,尤其是犯了错的人是自己其他几个孩子,皇上未免会更心软一些,毕竟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之前表现的也很不错,就算他最疼的人是太子,但是对待其他几个孩子也是不错的。
“朕知道了,这件事情由你做主,不过朕还是希望在朕的生日宴之前,你能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了,让朕过一个好生日。”
看到皇上的模样,太子便知道皇上这是妥协了,他朝着皇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轻声开口说道。
“谢谢父皇,儿臣明白,儿臣知道该怎么做,父皇您放心就好,儿臣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不管结局如何,儿臣保证不会伤害那人的性命。”
看着太子那张苍白的面容,皇上到底没有多说些什么,他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起身离开了东宫。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太子殿下躺了一会儿,然后从枕头下拿出了清河王亲手绣的那个福袋。
这个福袋上的绣纹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绣出来的玩意儿似的,身为太子,他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送到他跟前的东西无一不精巧,他又如何时见过这种歪歪扭扭的东西?
若不是因为这是清河王所绣,也到不了太子殿下的跟前。
虽然觉得清河王不会是那种陷害自己的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太子殿下还是倒出了福袋里面的东西,最后发现里面只是一块普通的沉香木和一点朱砂罢了,他让太医们看过那两样东西,他们都说那两样东西没有任何的问题,太子殿下便又将那两样东西装进了福袋之中,同时觉得他这是被那些阴谋诡计给吓到了,竟然会怀疑清河王。
自己这个弟弟心思最是单纯不过了,对他这个太子也是全心全意地当做哥哥一样信任,反倒是他,怎么能怀疑自己的这个弟弟呢?
太子殿下把玩着手中的福袋,想到清河王那么一个大男人是如何拿着绣花针认真地在这福袋上一笔一笔地绣出花纹的时候,太子殿下脸上的表情不由变得柔和了下来。
经过了各种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之后,最打动人心的还是这种真挚的情感。
太子殿下很高兴,被亲弟弟算计过之后,还有另外一个弟弟真心实意地为他打算——皇室之中也并非都是阴谋算计,还是有真感情存在的。
就在此时,太子妃端着炖好的药材进来了,她将补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发现太子殿下又在瞅着那个福袋,太子妃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下来。
此时他们夫妻二人对清河王的怀疑彻底消失不见了,二人都认为清河王氏难得一见的好弟弟,是这皇宫之中出淤泥而不染的存在,他的一片赤诚之心着实让人感动。
“殿下,该喝药了,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或许过一段时间可以让清河王进来了,四弟他很想见到你。”
听到这话之后,太子殿下面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随手将那个福袋放进了枕头底下,抬头看向太子妃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变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提了,最近东宫不太平,四弟与我们来往少些,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太子妃点了点头,见太子殿下不愿意谈及清河王,她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将刚刚送过来的药材一口一口地喂给了太子殿下。
喝过药之后,太子殿下感觉到十分疲惫,他缓缓躺了下去,太子妃上前为他掖了掖背角,看着太子殿下熟睡了之后,太子妃方才端着空了的药碗离开了寝宫。
不过或许是因为补药吃得太多了,太子殿下在睡梦之中都感觉心口处烧得厉害,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额头的青筋隐隐冒出了痕迹,化作了纵横交错的脉络,遍布在了他整个额头上,不过又过了没一会儿功夫,那些青筋便都不见了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
***
冬日的天实在是太冷了,原本孙梓云以为自己为了可以见到清河王,为了未来的好日子,什么样的代价可以都可以付出,可是当她穿着薄薄的衣裳跪坐在那里,冷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她感觉自己从里到外似乎都要被冻成冰坨子了。
此时的孙梓云甚至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冲动地赶到这个地方来,或许有其他的各种法子可以偶遇清河王,为什么她非得装成这种卖身的样子跪在这里?
她的容貌不如旁边的那些人,姿态不如旁边的那些人,就连脸上的表情都不如,跟她们比较起来,自己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如果清河王路过这里的话,难道能从这么多人之中看到自己的存在吗?
而且她都已经等待了这么长时间,感觉自己都要被冻死了,可是清河王却始终没有出现在这里,这样孙梓云开始产生了怀疑,觉得自己是不是记忆出现了差错,否则的话原本应该在这里的清河王为什么到现在这个时候都没有出现?
一旦产生了怀疑之后,坚定的信念就开始动摇了起来,原本还能靠着信念抵挡寒风,但是此时信念动摇起来,寒风变就变得越发让人没办法忍受。
跪坐在地上的孙梓云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想要离开这里,只是她跪在地上太长时间了,加上一直在被冷风吹着,自己从里到外都已经被冻僵了,猛地站起来之后,她又哪里能站稳,身体晃了几晃,直接朝着街道上倒了过去。
说来也巧,原本孙梓云的玉佩放在怀中的,但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了,又因为之前玉佩没有放好,起身的时候摔得不巧,她倒下去之后,放在她怀中的那块与配骨碌碌地滚了出去,最后落在了一个穿着布鞋的脚跟前。
孙梓云此时身上原本没有一丁点的力气了,可是发现自己的玉佩就这么滚出去了之后,孙梓云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爆发出了无尽的力气来,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想要将那枚玉佩捡起来。
此时的孙梓云因为角度问题,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模样,只是从他穿着的衣衫和脚下那双布鞋可以判断出面前的这个人身份地位并不高,她自己来这里是要遇到清河王的,这么一个身份地位不高的人,孙梓云根本不会放在眼中。
“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孙梓云沙哑着声音开口说道,因为在外面冻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她现在有风寒的迹象,此时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一点点都不像是少女该有的清脆悦耳。
原本玉佩是落在那个人的脚下,但是在孙梓云扑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却突然弯腰将玉佩捡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之后,孙梓云吓得眦目欲裂,她可是还记得之前在小镇上的时候,胖子发现了她的玉佩之后便想方设法要夺过去。
这枚玉佩是她这一辈子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她可以跳脱自己原本命运的唯一手段,孙梓云如何可以容忍别人夺走她的玉佩?
一时冲动之下,孙梓云直接朝着冲了过去,想要将他拿在手里的那枚玉佩抢到手中。
然而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抬手一挥,孙梓云噔噔噔地往后退了几步,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她的手不小心磕在了地上,手腕登时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过后,孙梓云怔愣了片刻,便感觉到一阵阵的剧痛从手腕处传了过来。
她疼得整张脸都变形了,控制不住地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原本孙梓云的装扮让大家以为她又是一个想在这里博一个好前程的轻浮女子,谁能想到跪了一会儿之后她忍受不了风寒,看样子想是要离开这里的模样。
哪知道在这个时候意外却突然发生了,看到孙梓云那模样,其他几个跪在地上卖身葬父的女子身体颤抖了一下,脸上那娇柔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下去了。
手腕扭曲成了那个模样,这该有多疼啊?她这也能忍得住?
孙梓云疼得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淌着,但是剧痛过后,她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拿了她玉佩的那个人扑了过去。
“把玉佩还给我,那是我的玉佩,那是我的!”
此时的孙梓云面貌可是说不上好看,甚至因为手腕上的疼痛,原本秀气的面孔多了几分狰狞之色,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容貌狰狞的姑娘却被清河王看在了眼中。
刚刚那枚玉佩就是这么巧地落在了清河王的脚下,而清河王也就是那么巧地低下头去,就看到了那枚眼熟的玉佩,他将玉佩捡起来之后,便确定了这枚玉佩就是当初他在渝州城外的时候换给自己救命恩人的那一枚。
曾经他在冀州城滞留了很长时间,想要将自己的那个救命恩人给找出来,但是到最后找来找去却没有发现自己救命恩人的踪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京城看到了他交给救命恩人的玉佩,清河王心中涌出了浓浓的欢喜之意。
他抬头看了过去,便发现一个年轻的女子朝着自己扑过来,嘴里嚷嚷着要让自己还她玉佩,当瞧见对方模样的时候,清河王恍惚之间似乎见到了在柴房之中不言不语照顾着自己的那个年轻女子。
那是清河王一生之中最脆弱的时候,他生来便是皇子,从小千娇百宠着长大,出来进去身边跟着许多的人,他从都没有落到过那么落魄的境地。
而且过去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很多,那些女子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所有女子对他都没安什么好心思,全都是冲着他的身份地位来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一个不告知他自己身份,也并没有因为他的长相而对他有什么不良心思的年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