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巷子,黎若也是第一次进来。
窄小的一条深巷,地上铺着石板,两侧是高高的青砖围墙,围墙那头,高大的黄角树伸出繁茂的枝叶,在冷冽肃杀的寒风中发出刷拉拉的声响,愈发搅得人心神不宁。
墙角边堆着散发着腐臭味的垃圾,蝇虫绕着这堆被人丢弃的垃圾发出狂欢的嘶吼。
青白色的砖墙上,东一横西一划地遍布着干涸的血迹。
墙面上的斑驳血迹,被日升月落地风化,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变成一道道褐色的痕迹。
像是锈蚀掉的铁锈,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黎若躲在巷子拐角处,往那边看去。
正看到一群人围在墙根边对着一个倒在地上的瘦弱身影拳打脚踢。
倒在地上被揍的人,不用看,黎若都知道是谁。
那群围殴王挽君的人里,有男有女,有初中部的,也有社会青年。
打人的招数完全没把地上的王挽君当个女人,根本是按照男人的打架方式在往死里打!
而廖雪琪就坐在旁边的一个油桶上,面含微笑看着倒在地上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人欺凌的王挽君。
她的指间夹着一根香烟,袅袅的烟雾升腾而起,在血蒙蒙的天上,留下一抹脏兮兮的灰。
黎若只是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很疼,可是王挽君却很倔强,一声微弱的痛呼都没有,巷子里只有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声。
打了不知多久,这群人仿佛是打累了,这才终于散开,或坐在廖雪琪身边,或靠着墙根休息。
那一直被围在中间的人,这时候才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她趴在地上,已经完全不成人形,整张脸埋在地上,凌乱的校服上布满了脚印和血迹。
廖雪琪一把摁灭了手里的烟,从油桶上跳下来,慢条斯理地走到王挽君旁边,弯下腰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
王挽君的脸已经肿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头发被汗水濡湿胡乱地贴在额前,脸上也是红一块青一块的,混着血污,像是一块发肿的猪肉。
她艰难地将肿成球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了廖雪琪,歪到一边去的嘴随着胸脯的起伏在喘气。
廖雪琪逼视着她:“说,钱是不是你拿的?”
王挽君浑身一颤,她瘦小的身体像是一只破娃娃,被廖雪琪提在手中,整个都抖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咳出一口血。
“不是!”
声音坚定,带着那么点不屈不挠的劲儿。
廖雪琪没想到,王挽君都这样了,还有力气挣扎,眼看太阳都落下去了,这样下去不知道还得耽误她多少时间,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将王挽君扇得跌倒在地上。
廖雪琪看着手上血糊糊的一片,只觉得恶心,她嫌弃地拿出纸巾擦了手,将纸巾随手揉成一团扔在了王挽君身上。
旁边的苏宁看不下去了,她对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出言提醒道:“你就认了吧,大家都在你的书包里找到钱了,再这样耗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此时却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她浑身一颤,声嘶力竭地吼道:“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认?”
“好,”廖雪琪双手抱胸,气笑了:“那你倒说说看,你书包里那四百块钱是哪儿来的?”
“那是我自己的钱!”
就在不久前,王挽君的妈妈被查出来患了病,具体是什么病,王挽君也不是很懂。
她只知道,妈妈这次病得很严重,如果不能及时进行手术的话,就会永远离开她了。
而妈妈的病,让她们本就拮据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攒钱给妈妈治病,外婆找遍了所有能借钱的邻居亲友,到后面,别人一接到她们家的电话,马上就把电话挂了。
外婆无法,虽然已经那么大的年纪了,却不得不去给人洗衣服、在外面捡破烂凑钱。
可那些钱对于妈妈的医药费而言,根本是杯水车薪。
王挽君原本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各只吃一份两块钱的素菜,这下为了给妈妈省医药费,更是直接把每天的饭减少到了中午的一餐。
又加上放学后捡废品、做兼职,零零碎碎攒到了四百块钱。
谁知道,好巧不巧,今天廖雪琪刚好就丢了四百块钱。
这下,她百口莫辩,但这是她辛辛苦苦给妈妈攒下的救命钱,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交出去,也不可能认这个罪!
廖雪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王挽君,我知道你家里穷,急需用钱,这四百块钱呢,虽然说少不算少,说多也不算多,这样,你要是诚心认了这个错,我就当这四百块钱送你了,也不要你赔了,这样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