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师的元限,先要报国效力,但运气不佳,在王安石越次入对、大权在握之际,他投效皇弟赵颢,而遭王安石弃而不用,只好投蔡确门下,甚不得志。
待四面出击,声名鹊起,名列老一辈的四大名捕时,他又发现自己似乎事事都不如三师兄诸葛正我那么顺利。
分明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长相还是拼劲,元十三限自问都不输给诸葛正我,偏就缺了那么一点运气。
如果有两个大盗分头逃亡,他跟诸葛正我分别追杀一个,等后来审查,一定是诸葛正我抓的那个所犯罪行更大,得到功劳也就更大。
如果他和诸葛正我分别保卫一个皇亲国戚,那一定是诸葛正我所保卫的那个才会遇到刺客袭击,正好给诸葛正我大展身手、施恩于人的机会。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且是发生过的事情之中最不起眼的两次。
元十三限从这些经历之中渐渐察觉,好像什么东西都要跟他作对。
他初始愤懑不平,后来就看怒了,看笑了。
你们都跟我作对,我怕什么,我神功盖世,有勇有谋……
我就先跟你们作对!
自此,因存着这心态,元十三限行事愈发偏激,很难与人和睦,原本与他有交情的,也都渐行渐远。
后来,又经几番变故,元十三限跟他三师兄彻底决裂,反目成仇。
俟司马温公拜相之时,报复新党,元十三限又因受蔡确之累,被贬戎川,直至蔡京任相,因要节制诸葛,所以才调他回京,为他秘密建造元神府,一直尽心供着,荣养已不缺。
可他终究仍没成大事,还没立大业,还总未能杀了诸葛,所以一直闷闷不乐,郁郁不解,带着郁气练功,武功越练越怪,越练越绝,脸都练成了褪不去的淡金色,愤恨也就更深。
现年,此刻,他在深秋的日光底下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毫毛,都渐渐伤恨了起来。
少顷,他用力的一甩手,继续大步的向前走。
他六个徒弟都不知道元十三限到底是要走到哪里去,但是他们不敢问,只能在后面跟着。
七个人过了太师府前的几条大街,转而向东,又向北,出了汴梁内城,又上了杏岗。
这里本来栽满了皇帝命人从天下各处移植过来的上好杏树,只不过,深秋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了熟杏,枝头上的叶子都稀稀疏疏,干枯蜷缩。
元十三限从这里走过去之后,树上的叶子又多落了一些。
他们又到开宝寺铁塔走了一遭,在顶上远眺,再回内城。
一直走到日近黄昏了,漫无目的的元十三限突然在一座正在修建的府邸前停步。
他在这里细细的打量,也不知道在那些刚砌好的墙,没搭好的屋顶,未盖全的瓦片之间发现了什么玄机,看的很认真,过了许久,才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鲁书一立刻进去找了个匠人询问,出来之后,脸上神色有些奇异,道:“这里正好就是苍梧侯府,不过还没有修建完成,那个苍梧侯不在这里。”
元十三限慢慢抬起头,目光移到整座府邸上方空无一物的地方,好像从那一片虚空之中,用自己的目光捉住了什么,转头又望向西南方。
鲁书一恰好在一旁继续说道:“他一般只会在金风细雨楼或者磨刀堂,磨刀堂就在这里西南……”
话未说完,元十三限已经举步走向这座府邸。
这是为侯爷修建的府宅,里面除了匠人之外,也有朝廷派来的监工、兵丁,见到不明身份的人走进来,这批人当然都要向前阻拦。
可是,等他们一看清元十三限形貌,就倏然间变的迷迷瞪瞪,像见了什么极惊悚的事物,不由自主的畏避、后退,最后全都缩到了角落里。
等元十三限走过去之后,这些人清醒了一些,才发现刚才身不由己的举动,一个个吓的满头大汗,都疑心是在这里大兴土木时,有哪里没注意好,冲撞了鬼神,不敢多留,陆续逃散出去。
外号liù • hé青龙的六大弟子,匆匆跟上。
元十三限一路登上了一座无顶的小楼,站在第三层上,四面也无栏杆,周边一览无余。
liù • hé青龙来到楼下,就听元十三限落下一语。
“你们一起去磨刀堂,告诉那方什么的人,一刻之后,我便要杀他。”
这么多年在蔡京供养之下,从前看不顺眼的东西也渐渐习惯,调养的徒弟全送去给蔡京做事,元十三限早就不记得、也不屑记得自己当初是什么模样。
但还是有一点不曾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