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垂眸说道:“哦,那想必纯阳子已经献上完整的长生之法,下官先在这里恭喜公子了。”
“我是想为父皇多寻一门长生之法,不过道长说天时未至,还不到传道的时机。”扶苏摆手说道,“这件事情你不必多管,更不可以让你的手下惊扰了道长。”
赵高低眉顺眼的拱手说道:“遵命。既然此处无事,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扶苏点了点头,看赵高退远了之后,却又突然叫住他。
“父皇让你教导胡亥,关于帝国律令的学问,胡亥学的如何了?”
赵高本就是面朝着扶苏往后退的,此时直接停步,倒也不必再转身,说道:“十八世子虽然年幼,却天资聪颖,对帝国法度领略颇深,连陛下也曾赞许。”
扶苏向赵高走了几步,定视着他,口鼻之间的气息顿了顿,说道:“很好,你要再用心一些。”
赵高说道:“下官必定竭尽所能。”
扶苏将手在赵高肩上拍了一下,转头看着院中月光,道:“夜色深了,你回去之后也早些休息吧。”
“多谢公子关心。”
赵高道谢之后,再次离开,即将行到走廊转角,彻底踏出这片月落的时候,他趁着转身之际,往扶苏那边瞥了一眼。
扶苏还在原来的位置,换了个仰首的姿势,看起来正在赏月。
赵高迈步,踏入了另一座院落,心头的异样感觉萦绕不去。
走在院中碎砖铺成的小路上,他忽的开口说道:“设法调查纯阳子的行踪,他那把剑,其形其质,皆有不凡之处,也可以从这个方面入手,追查他的背景来历。任务定为甲等。“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远处就有一个看起来正在扫地的仆从,听完这段话,那仆从立刻转身离开,身法利落,脚下踏地无声,原来竟也是一个罗网的杀手假扮而成。
赵高继续前行,在阴暗处,罗网六剑奴相继来到他身后。
“从小圣贤庄之中得到的古卷,是否已经送到阴阳家手上了?”
六剑奴中的真刚答道:“已经送到,是由护国法师星魂大人亲自接手。”
他们六个,之前都曾经被纯阳子击落湖水之下,看起来绝对受伤不轻,而这个时候,似乎又都神完气足,这种伤势痊愈的能力远超一般剑手。
这种情况除了是因为他们本人内力深厚,又有充足的珍贵伤药供应之外,也是因为,当年在罗网组织为各大名剑选拔剑主的时候,每一个候选者都曾经历过残酷无比的训练。
他们的体质,在反复受伤与各类毒液、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异于常人。
几句对答之间,赵高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居所。
屋内燃起了灯火,桌上有一盏门口,两边各有一盏,燃的是罗网秘制的油膏,无烟无味而格外明亮,将整个室内都照得亮堂堂,更胜过屋外的皎洁月光。
六剑奴,分别侍立在房门内外。
赵高坐在长案旁,开始阅览今日送达的各类情报。
秦皇的政令虽然有诸多苛虐之处,但他却绝对是个勤政之人,即使最近这些年,他看起来为求长生,已经分摊了许多心力,仍然常常在夜间批阅奏章,直到月影西落。
赵高能在秦皇身边爬到这样的位置,自然对自己的要求更高,就算是连夜不睡,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不过,今天晚上从扶苏那边回来之后,赵高就有一些心神不宁。
这种异样感,有部分可能是因为扶苏语气姿态之中,流露出来的一些微妙难言的地方,而更多的,则是从未知之处滋生。
桌上灯盏里的油用掉了一小半,赵高才看过了十份情报,有时候一份情报浏览过后,竟觉得有些记不住重点,要回头再看,这在他身上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静了片刻,赵高放下了手中的情报,来到卧榻之上,决定休息一晚,调息练气度过这一夜。
随着功力运行,森冷的内气,镇静心神,他心头难知来源的不安感觉,被镇压下去,气质变得宁静。
屋内的灯光渐弱。
门外有月,月照全城,桑海城中,一处飞檐之上。
换了一身黑衣的方云汉,披散长发,立在飞檐尖端。
今天晚上与扶苏一会,过程与结果,只能说是不出预料。
他以心神异力,欺瞒扶苏等人的五感,让他们能见葫芦,却见不到他的身影。
如此营造神秘氛围,不知不觉中令心神紧绷,才方便他用入梦之法,为扶苏营造一场梦境。
方云汉在大齐的时候,有跟刘青山探讨过,按照刘青山的说法,在他们的修行体系中,武人的精神坚定纯粹,而术士的精神柔和细腻,这是本质上的差别,若要二者兼修,往往是费力不讨好。
然而,若在其中一条路上,已走出了足够的高度,想要借鉴模拟另一条道路上的部分法门,却也不难。
那时营救齐皇,方云汉接管刘青山的入梦渠道,就参悟出了其中几许奥妙。
不过,就像当初留给上官海棠的心刺法门,习武之人使用这些精神上的法门时,如果不是为了shā • rén的话,总显得有些隔行的生疏感,颇为繁琐。
也多亏扶苏这人,生在一个这样的世界,却真没什么武学上的根底,不然那梦境留下的影响,未必能这么顺利而深刻。
心上的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就该排除一些未来最有可能伤害这株嫩苗的人了。
方云汉心情不错的哼了几句小调,扶了一下脸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