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叶樱一路去往演唱会现场,发现整个a市都是叶夏的宣传海报，铺天盖地的，随处可见,她选择回到故乡来开演唱会,仿佛成了a市的荣耀。
出租车上还放着叶夏的专辑新歌,说实话，这个声音确实很好听,她可以是清悦婉转的，也可以是魅惑低靡的,更可以是激情飞扬的，像是情人在耳边的呢喃低语，又如远挂天边不可触碰的神秘幽雅,就连唱到**处的高音也完美无瑕……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难怪会让那么多人为之着迷。
到了演唱会现场,叶樱看到排队等候在外的粉丝,不论男女，大都穿着统一的粉丝会服,胸口是叶夏的图案，背后是用可爱字体写了“夏夏女神”四个大字,他们手里拿着应援横幅和荧光棒，尽管艳阳高照,但每个人都脸上都是激动和高兴，丝毫没有被炎热的天气所影响。很显然,他们都很喜欢叶夏，并且很期待晚上的演出。
叶樱一路走去，看到会场入口摆满了别人送来的花篮，不仅有圈里的当红艺人送来的,还有与她有合作的各大品牌，足足摆了了有十来米长，可以想见叶夏的人气之高，地位之高，受欢迎程度之广。
“……快，你们看她，像不像夏夏女神的妹妹叶樱？”
叶樱耳朵一动，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起自己的名字，她侧头看去，是几个穿着叶夏粉丝会服的女生，这会儿正一脸惊讶、探究的看着她。
“确实和照片有点像，应该没错吧？，像叶樱这样又蠢又胖又丑的女人可不多了。”
“就是她！她就是叶樱，化成灰我都认得！她怎么还有脸来夏夏女神的演唱会现场？”
“夏夏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她为什么还不放过夏夏，都怪夏夏心太软，是我肯定把她送去牢房进行改造！”
“谁让她有精神病，精神病就是她的保护伞！恶心！”
叶樱听得有些疑惑，看来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和叶夏相处得也并不愉快，还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叶夏的粉丝才会那么排斥自己。
“她不会是想破坏夏夏女神的演唱会吧？夏夏说过这很可能是她唯一的一场演唱会，还是为了我们粉丝开的……不行，夏夏的演唱会绝对不能被破坏！”
“把她赶走吧！”
“对，不能让夏夏的演唱会留下瑕疵。”
几个女生朝着叶樱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架着她说：“叶樱，对不起，请你离开这里，不论你有什么目的，我们不允许你破坏夏夏的演唱会！”
叶樱：“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们强制驱赶我，我可以报警，到时候闹上新闻，破坏叶夏演唱会的也有你们一份。”
几个女生：“……”
立刻有人道：“别忘了你有精神病！你之前发病的时候还伤害过夏夏，我们把你送去警察局，那也是做好人好事！”
叶樱想到自己手腕上重叠的伤疤，很显然不止一次，“抑郁症确实算是精神疾病的一种，但它大多是伤害自己，很少会伤害别人，除非已经严重到出现认知障碍。”再则她了解自己，不可能会无缘无故伤害叶夏，除非她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你看，你自己都这么说了，请你立刻离开这里！我们不会让你伤害夏夏！”
可惜叶樱实在厚重，几个女生用尽全力都没能移动叶樱分毫，她两百斤可不掺杂一点水分。
“你们怎么回事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叶樱回头，果然看见了赵凤，她没有穿叶夏的粉丝会会服，穿着普通的t恤短裤，“你们在做什么？不可以欺负人。”她走到叶樱身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说道。
“我们的事情你少管，叶樱是危险人物，她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你陪得起吗？”
“就是，你不要管，我们可没有欺负她，你要是看不惯就报警，你看警察是帮你还是帮我们！”
“叶樱可她精神病患者！绝对不能让她进会场！”
“……什么？叶樱？”赵凤显然也是知道叶樱的，她和戴莉莉是好朋友，戴莉莉给她科普过叶樱和叶夏这俩姐妹之间的矛盾，并且她十分讨厌叶樱。她曾娱乐新闻里看过叶樱的照片，照片上的肥壮和现实的肥壮差距还是很大的，至少现实里的叶樱看起来又高又壮，她一个人都抵得过旁边好几个女生了。
但她的神情很平和，就算被为难、被羞辱，也没有露出气愤羞恼的表情，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平静……倒是和新闻和传言中一点不像。
那个叫叶樱的女生竟然还对着她笑了一下。
赵凤：“……”笑什么啊？
“叶樱，你要不要和先走？我带叶樱走，你们没意见吧？”
几个女生说：“你们认识？只要你看紧她，别让她闯祸，我们当然没意见。”
叶樱说：“不认识，今天是第一次见。”
赵凤犹豫片刻：“对，是第一次见。”却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叶樱果然跟着赵凤走了，留下几个女孩子一脸不满，“给管理群里发消息，告诉他们叶樱来了，让他们都注意点，绝对不能让叶樱破坏夏夏女神的演唱会！”
“这可是夏夏女神的第一场演唱会，我们求了一年才求来这一场，绝对不能出事儿！”
“对，让他们看紧了！”
……
叶樱和赵凤一路往外走，直到离开了喧闹的人群，正好看到一个奶茶店，赵凤说：“你喝奶茶吗？”
叶樱：“喝。”
赵凤点了两杯奶茶，顺便在店里坐了一会儿。
她总是情不自禁的看向叶樱，她虽然和新闻里一样胖，但是气质和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一点也不像是歇斯底里、因为嫉妒而伤害叶夏的精神病患者。
叶樱看着赵凤，也觉得她一点不陌生，她和她应该见过，或者还很熟悉：“你也是叶夏的歌迷？”
赵凤摇头道：“不是，我有一个朋友是叶夏的歌迷，我替她来听演唱会。”
叶樱点点头：“我也觉得不是。你的朋友呢？”
赵凤沉默下来，她看到了叶樱手腕上的那些伤痕，有些难过的说：“她……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去世了。”就像叶樱一样，她的朋友也是跳楼自杀了，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死在了她面前，让她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这也是她至今想起来都会觉得遗憾和难过的事情，如果她多关心一下戴莉莉，如果她早点发现她的反常之处，那么她就知道她被男朋友拍了视频威胁，她肯定可以帮着一起想办法……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痛苦到自杀呢？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站出来帮叶樱的原因所在，她不想再看到另外一个戴莉莉，就像在挽回曾经的遗憾一样。
叶樱疑惑片刻，脑海里竟然冒出了一个名字来：“戴莉莉？”
赵凤惊讶得差点被口水呛到：“……！！！啊？你怎么知道我朋友的名字？！”
“真的是这个名字吗？”
“？？？你说的你还问我？”赵凤满脸不解，“但我朋友确实叫戴莉莉，她……唉，你为什么会知道啊？当时那个新闻虽然闹得很大，但你怎么知道她是我朋友啊？”
叶樱说：“我也不知道，是脑子里自动跳出来的名字，好像应该是她。”
“？”
叶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情况，虽然如今的现实告诉她，眼前的才是真的，她的朋友们都死了，叶夏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女神，自己也只是个挣扎着生死边缘的重度抑郁症患者，但她潜意识里的意识却在告诉她，不是的，眼前的不一定是真实的，看到的现实也不一定是真的……
她只相信自己，从开始到现在，一路走来，她只相信自己的心。
而她的心告诉她，现实不该是这样，也不会是这样。
如果不是这样，那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那未免也太过真实。
叶樱不免茫然起来，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她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一下——
“叶樱？”赵凤茫然的看着她，不太理解她奇怪的举止。
叶樱笑了笑，收回手指，说：“没事，就是心里有点疑惑无法解释。”
赵凤看了她好一会儿，笑道：“你和网上说的很不一样。”
“网上是怎么说我的？”
网上说叶樱心胸狭窄、嫉妒成性，拿着一手好牌却自甘堕落，天才少女沦为现实版伤仲永，而叶夏则是克服重重困难，在困境和压力中成长出来的励志女神，她是蒙了灰尘的明珠，是混入丑小鸭里真正的白天鹅，是真正的天之娇女。
当然这些话她不好当着叶樱的面说出口，她有抑郁症，不能刺激她：“反正不一样，我觉得你挺好的……”
叶樱笑笑说：“谢谢，对了，你知道梁振吗？”
“梁振？当然知道啊，天才少年嘛，a市的理科状元，帝大的风云人物，我和他同一届，我身边好多同学都喜欢他呢，还想办法追过他，可惜他就是个学习机器，连对叶夏都不假辞色。就是曾经有个传闻，说叶夏主动和梁振打招呼，梁振只是点点头礼貌回应了一下，然后就说实验室有事忙去了，唉，我们还说像他那样不解风情，对女神都没有感觉，也不知道什么人才能被他看上，他肯定会孤独终老！不过不知道他后来出了什么事情，反正是休学回家了，之后就没再听过他的消息了。”
“他休学了？”
“对啊，我和他同一届嘛，所以听说的消息有点多，他好像是大三那年休学的吧，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反正后来就一直没有再回来，还有人说他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赵凤想起梁振，还是挺惋惜的，那毕竟是个让老师都赞不绝口的天才少年，“不过这些年帝大休学的天才也挺多的，可能太聪明了，老天爷总会收回一点什么吧，不是有句话说，‘慧极必伤’吗？”
叶樱抱着冰凉的奶茶，轻笑了一声：“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老天爷，受到伤害的就不会是他们。”
“？”又在说她听不懂的话了，“什么意思？”
叶樱想了一会儿，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这个世界没有老天爷，也没有神。”
“？？”
“叶夏的演唱会开始入场了，你去排队吧。”
赵凤看了下时间，说：“那好吧，我就先过去了，其实是我朋友喜欢叶夏，我是替她来看演唱会的。”
可惜，无论是哪里的戴莉莉，都没办法听到叶夏唱歌了。——叶樱看着走远的赵凤，脑海里突然冒出这种想法，可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叶樱自己都疑惑了好一会儿，可等她再认真去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叶樱目送赵凤走了，她拿出手机，循着记忆里的号码，给梁振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电话是位女性：“阿姨你好，我是梁振的同学。”
……
叶樱也没想到，再见梁振，竟然是在医院里。
梁振妈妈看起来很憔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好，鬓边是一缕缕白发，她勉强笑了笑，说：“谢谢你来看梁振，我……梁振看着温吞好说话，但他其实心高气傲，应该不想被人看到现在的样子。”
叶樱说：“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看他一眼就好。”
梁振妈妈叹息一声，点点头。
病床上的梁振无声无息，他整个人看起来消瘦许多，竟然对外界一点反应也没有，但他眼睛还睁着，只是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但他被照顾得很好，看起来很干净。
只是一眼，叶樱就明白了梁振的状态：“他被剥夺了五感。”
因为对叶夏没有感觉，作为惩罚，他被拿走了五感。
“啊？你说什么？”梁振妈妈没有听清楚叶樱的话，疑惑的又问了一遍。
叶樱说：“他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大三到现在，有三四年了吧？”
梁振妈妈点点头，苦笑着红了眼睛。
大三那年，梁振突然休学回家，说他身体不舒服，要去看病，吓了家里好大一跳，然后惊慌的带着他去全国各地求医，最开始是味觉，后来是嗅觉、视觉、听觉、触觉……直到所有的感觉都失去了，就连思考都做不到，变成了如今的行尸走肉。他身体还活着，心却已经死了。
他们把房子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就为了给梁振治病，国内跑完，又跑去国外，可惜，就算倾家荡产，也没能治好梁振。
“治不好的。”叶樱看着仿若尸体的梁振，呢喃道，“被掠夺的东西，只有掠夺，才可以恢复。治不好的。”
梁振妈妈终于听请了叶樱的话，顿时气急：“你胡说什么！梁振爸爸已经去国外寻找名医，一定可以把梁振治好！就算你是梁振的朋友也不可以说这种话！”
叶樱看向梁振妈妈，她的眼神并没有丝毫类似于诅咒的情绪，反而有一种让她都难以形容的哀伤，尽管她眼里没有泪，气愤的梁振妈妈终于又冷静下来，固执道：“你不要胡说，梁振一定可以好起来！”
治不好的。
叶樱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重复，被掠夺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治好。
她离开了病房，在医院门口站了许久，她看着不远处的巨大广告牌，牌子上的叶夏笑容灿烂，美丽动人，可她却只看到了她眼里的恶毒，无论叶夏长得多美、笑得多么灿烂，在她眼里，这一切，就像是吐舌蛇信的毒蛇一样，是恶毒又冰冷，一旦被盯上，就是万劫不复！
“妹妹！”叶樱突然被拉住了手臂，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妹妹你小心一点，看着路，这还是红灯！”
叶樱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人形道上，这会儿还是红灯，她差点跨出去。她回头，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眼睛上横着几道疤痕的女孩，小女孩紧紧的握着中年女人的手，灰暗的瞳孔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但她脸上带着笑，是个看起来很坚强的小姑娘，她说：“小姐姐你走路要小心哦，受伤就不好啦。”
叶樱看着她们，顿了顿说：“谢谢，我下次会注意。”
“不用谢，姐姐再见！”
“再见。”
叶樱看着那对母女走远了，绿灯亮了，她再次看向街对面的属于叶夏的巨大海报。
……
喻西和艾雯的嗓子很好用，这俩人的声音结合起来，竟然有着让人意外且惊喜的效果，就像是罂粟花一样让人着迷，像是浸入骨髓一样让人难忘忘怀，听了，就再也忘不掉了。
演唱会很成功，这场演唱会，会是她成为女神前最后的绝唱。
她的优秀和成功，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前后百年，没有人可以超越她的成就！
站在足有几万人的舞台上，她是开心的，也是骄傲的，同时又有点兴致缺缺，是的，她觉得也挺没意思的，成功对她来说唾手可得，已经不能够像最初那样让她感到兴奋和激动。如今的她已经足够优秀，还有什么值得她挑战吗？
“谢谢大家来看我的演唱会，这可能是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大家有机会再见。”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洒脱、自信。
媒体对她给予了高度评价，她的粉丝也为她疯狂，毕竟她有骄傲的资本不是吗？
回到后台的她依然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叶文程和张丽更是高兴得不行：“夏夏，你今天的表现太完美了，我们为你感到骄傲！”
叶夏笑了笑，接过助理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经纪人过来道：“庆功宴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吧。”
“我累了，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好好玩儿。”叶夏随意的摆摆手，她的话就是圣旨，谁也不能违背，经纪人听她这么说，便也没有再劝，“好多合作品牌还送来了祝贺礼物，已经送到你家里了，你有时间的话就拆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