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谙似笑非笑,“既然如此,辟水剑若是哪一日另择新主,那是不是新主要给我补偿?以后每个弟子去剑冢挑剑,是不是也该掏钱赔给前主?或者说给前主的家人?世间那么多天材地宝都是前人遗迹,夫人此言一出,我看每个宝贝都该追溯根源才对。”
钟夫人早知自己说不过她,但是对钟谙她本就没打算讲道理,冷笑一声,“这么说你打算赖了?钟谙,钟家这十几年可没有白养你。”
算了算,师父应该也快到了。
钟谙眨眨眼,一张可爱的猫脸上清澈的大眼睛,显得特别无辜:“辟水剑的事,我也很遗憾啊,可惜我身无长物,实在是有心无力,若是夫人心疼我拿的钟家资源,灵石就从我每个月师门供奉里扣吧。”
“身无长物?就把两只手剁下来陪给熙儿,也算是全了我钟家养你一场!”
好笑,果然是眼馋她师弟的剑骨了,直说不好吗?偏要她绕着圈子问出来。
钟夫人出言要钟谙自剁双手的时候,得了道童传话的臻羽道君,恰好出现在二人身边慢慢显露身形。
“何人口出狂言!”
带着元婴期威压的质问直逼钟夫人三人,压得三人面色一变。
“前辈,”钟夫人气性虽大,却也知道谁可以摆谱,谁不能得罪,当即深深作揖,对臻羽道君拜道,“我乃上南钟氏现任家主夫人,路过八措峰看看我这不成器的养女。”
臻羽道君半点面子也不给她,嘴都不张,面无表情地靠天外传音之术,“钟家早已放话与本座这小徒断绝关系,若是无事,本座这八措峰也不是观光之处,闲杂人等还请速速离去。”
钟谙这位师傅虽然生的俊逸不凡,风度翩翩,但修得却是绝情弃爱的无情道。
只见臻羽道君面容虽如沐春风,话却极不留情面,既不接钟夫人的橄榄枝,也没兴趣与钟家结交,甚至都不屑给对方个台阶下。
臻羽道君的性子便是如此,整个云池仙门都知道。
钟谙有些想笑,心中却几分感慨,她师父气归气,果然还是最护短。
钟夫人落了个没趣,元婴道君不给钟家面子,以她的修为又不能硬碰硬,只能铁青着脸带侍女离开,走时怨毒的目光盯着钟谙后脑勺,久久不挪,让察觉到的臻羽道君心中更为不满。
当着他的面用这种眼神看他弟子,当他死人吗?
“你若无事,以后不要和钟家人接触了,”待她一走,臻羽道君睥了一眼钟谙,顿了顿,又警告,“别再惹事生非。”
“是,”她也巴不得和钟家人老死不相往来,可惜人家不答应啊,她想到师父还愿意出来给自己撑腰,心中不可能不感动,跪下给他行了大礼,低声道:“多谢师父多番维护,徒儿不孝,这些日子……让师父失望了。”
臻羽道君停住步伐,缓缓地转过了身,他细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凌厉,方开口:“钟谙,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是,我不该害死师弟……”她喉中涩涩,却不得不揭开心中的伤疤。
纵然钟熙再怎么污蔑,季双宿总归是因她而死。
“错,你真是大错特错,”臻羽道君剑眉一竖,突然发怒,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
“你错在任性妄为,自作聪明!为师不知你何时学得邪修之法,胆大包天催动修为短时间大增,如此也就罢了,你竟敢剔肉换骨!孽障!该庆幸只是修为倒退,如此逆天之事,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天雷罚身!”
钟谙老实认骂,师父这番话依旧和以前一样毫不留情,但她只在师父的言语中听出了愤怒和关心,没有一点厌恶。是了,这就是她和师弟的师父,面冷心善,说是无情却最有情,一颗赤子之心对待两个徒弟。
你是你师弟拼死救下的人啊,怎么这般不珍惜自己!怎能视自己这条命如同草芥……她明白他的意思。
“徒儿……知道。可是师父,我不过是个五灵根,我停驻在筑基后期已经十年了,结丹失败了三次。我想不到别的办法,能配得上师弟留给我的剑骨,”她怎么舍得用季双宿的剑骨做材料去炼器?哪怕那是他临终前赠送给自己的,“若老天要我此生都受困于这样的天赋,那我只能逆天而行。”
哪怕飞蛾扑火,身死道消,她也做好了觉悟。
钟谙面色平静,心中无怨无惧。
臻羽道君何尝不知她说的是事实,不用破釜沉舟的法子一博,以这个徒弟的资质,怎么才能在大道上走得更远?钟谙不是季双宿,五灵根的天赋,恐怕筑基就是她的极限。
他偶尔也会可惜这个徒弟的悟性与聪慧没有配上一个好灵感,钟谙是他见过最擅长举一反三、融会贯通的弟子。她在术法一门上的理解,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钟谙心里清楚,若不是当初自己救了季双宿,他为还人情,臻羽道君绝不可能收她这个五灵根的术修做弟子。
可笑的是这个所谓的“姐姐”千方百计阻止她拜入臻羽道君门下,偏偏命运兜兜转转还是沿着原来的那条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