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纰漏是何焕真的在自由滑拼尽全力,今天起床时每一块肌肉和骨头都联名抗议,疼得他坐直都要喘好大一口气,所以不得不省略许多高难度的动作保证流畅性。
但这也足够优美到令人屏息,特别是他滑出那段同步捻转三连,一气呵成,几乎可以直接拿到冰舞比赛里打分,甚至不遑多让。当初献给他夺冠的掌声再次响起,在百转千回的《大教堂时代》主题旋律里,伴奏终结,掌声却没有。
何焕返场两次,情绪高昂的观众才放过他。
疲惫的肌肉又再叫嚣罢工,他下冰后揉着肩颈找到还在偷偷抹眼泪的教练。
宋心愉一边拿纸巾角擦掉眼泪,一边吸鼻子说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休赛期就会心慈手软,你要练得可还多了去了,我只会更严厉。”
“我没有那个意思。”何焕又抽出张纸巾递给教练,乖巧得训练有素,“是我体能不行要加强这方面的训练吗?”
“体能?你最大的问题可不在体能!”宋心愉用力擤完鼻涕闷声闷气说道,“表演滑的录像你再看到就明白了!问题大了去了!”
何焕仔细回想自己到底哪里问题大到要花上这个休赛期六个月来调整,还是想不出答案,又追问宋心愉。
这次,他的教练只是嘿嘿一笑,用他的口吻回答他的问题:“一个小小的惊喜和礼物。”
何焕想,他终于明白成明赫所说的不寒而栗是什么感觉了。
敖德萨国际机场。
举办过大型比赛后的城市机场难免会遇到客流高峰。
但安德里安的飞机已经推迟四个小时还不起飞,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边最近的自动贩卖机里有看起来很好吃的当地特色夹心饼干,他从身上全部口袋里只翻出几个欧元钢镚,买了饼干就不够买饮料。
太惨了,没拿冠军就已经够惨了,这简直是悲剧。安德里安笑着叹气。
忽然硬币的响声从机器里传来,一只白得发光的手在往自动贩卖机里投币,他回过头,看见一身休闲打扮的何焕。
“我请你吧。”他说着又扔几枚欧元硬币进去,“你自己选要吃哪个。”
“你怎么这么有钱?”安德里安握紧他仅剩的可怜硬币发出灵魂拷问。
“我还是高中生,爸妈给我了信用卡。”何焕很诚实坦率掏出自己的卡给安德里安看,“你之前赚得钱呢?”
安德里安选好了自己想吃的东西,一个个从货物出口拿出来:“花光了啊,钱总是会花光的,这是钱这东西唯一的缺点。”
何焕的物质需求十分朴素,也不知道出来比赛还有什么地方能花掉那么一大笔钱。
“你几点的飞机?”安德里安撕开一袋饼干递过去。
何焕拿起一片咬一口就不想吃下去,太甜。
“马上,还有半个小时,我在等教练,她去免税店了,一般来说要等登机前最后五分钟才能出现。”
安德里安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他笑着说道:“我们的教练比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共同点要多。”
何焕也低头笑了笑。
“再见面就是成年组赛场了。”安德里安说道,“下赛季可别松懈。”
“没有你我也不会松懈,成年组值得赢的人还有很多。”何焕脑子里忽然回忆起雷明顿教练的话,和与埃文斯在机场的那次偶遇,还有四大洲悬殊的分数。
安德里安翘着的嘴角又往上弯高不少:“没人说过你很狂妄吗?这么自然而然的自负太少见了。不过这是优点,继续保持。”他挥手道别,走出两步又回头,“谢谢你请客。”
何焕是没想到会在机场遇见安德里安,他只是在等宋心愉。果然和从前一样,直到飞机最后登机时限,宋心愉才匆匆赶来。
飞机上,宋心愉在笔记本上涂画,看看自己有没有漏下哪条购物清单里的物品,还好都买齐了。笔记本这页翻过去,后面便是她之前写得休赛期训练初步计划,宋心愉看到后用胳膊肘横了横坐旁边的何焕:“看到没,什么是魔鬼训练?这就是!”
她以为何焕至少会吓一跳,可身边全然没有声息,侧身一看才知道,原来何焕已经睡着了。
他实在太累,也不像来时那么精神抖擞,窝进毯子里头发乱糟糟,耳机滑到脖子上,就像所有十八岁平凡的男生一样。
虽然他刚刚选择注定不会平凡的一条道路,走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残酷当中。
但至少这一刻,让他享受短暂的胜利,好好安睡一觉吧。
宋心愉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