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清水荡开的铜盆中,素手拾掇着木梳,一下一下,蘸湿了,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梳的服服帖帖的,好看极了。
清姐看着镜中的自己,右手一动,那蘸着颜料的笔就在自己的脸上勾勾点点,时而化点如蜻蜓点水,雨露均沾;时而大笔如椽画圈,一笔浓妆着色。
白脸哥就在边上看着,看着清姐一笔一划的上妆。这一幕,清姐有些似曾相识,像极了她小时候,爷化妆她在边上儿看着。她笑了笑,又凑近了镜子,仔细地描了描,好像,化薄了。
红如鲜血的胭脂纸,唇抿胭脂,淌过嫣红,双唇顿时如同染过了一般,红得煞是好看。
配头饰,着戏装,白脸哥很“自觉”的走出了房门,确切的说,他是被轰出去的。
“我换戏服你还想看?”
白脸哥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道:“有一说一,我还是下贱的。”
清姐笑着把白脸哥轰出去后,手里的事可没闲着。晚上的戏可不比白天戏场,舞台效果、灯光乃至声音都会有些不同,她也要发声找一下感觉,戏服的细节之处也要调整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戏班子里也陆陆续续来了些人,晚上能看场戏,在那个时候也是不可多得的娱乐了,台下人虽然来的不多,但白脸哥看过去,也是满满当当。
他找了个挺靠边的位置坐下,不时看了看表,心里忍不住嘀咕着,“怎么还不开始?这动作也太慢了吧。”当然,他也没忘记,今天晚上还有个重量级的人要来,一个,绝对不能忽视的人物。
班主不紧不慢地走上台,手里拿着一面锣,嘴一张一合,这人看着有些精瘦,五官看上去有五六十的样子,可这说起话来,却是毫不含糊,气势洪亮:
“承蒙关照,《霸王别姬》曲目,开场!”
台下掌声雷动,不多的看客却似有着万钧之声,鼓掌声不绝于耳。
今朝灯火阑珊,烟波江畔渔船,落花流水纷飞,迷乱双眼。
看台上,红衫水袖,丹凤眉眼,眼波盈盈好似有星河流转;口吐朱丹,艳如红唇如八月樱桃惹人欲摘;脚步轻盈,字踏珠玑有一步一停亦走亦趋。
这边走着,清姐的口中却是不曾落下,红唇微启,早在未见其人时,清脆之声但已入耳——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清姐一瞥,看到了台下坐着的白脸哥,果然,现在都习惯在人堆里找他了。
不自觉对视了一下,清姐发现她的高冷,她的矜持,在白脸哥面前根本就端不下来,总是如同冰雪遇到了岩浆一般,瞬间消融。
脸上带着微红,如果不是有着妆的掩饰,光是这红就够白脸哥取笑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