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副将眼看四城守不住,果断下令放弃,回八角城做殊死一战。
这就显示出刘副将的老辣。
如果死守四城,刘字大营将被逐个击破,将士们都是白白送死。
而八角城易守难攻,集中兵力防守,可以拖延时间,等朝廷再派援军。
丢失四城,只是死几十万百姓。
可八角城一旦失手,那就闯了天祸。
四国大军长驱直入,首先广育府几百万百姓,会全部遭殃,生灵涂炭就是定居。
等四**队占领广育府,他们就可以稳扎稳打,继续朝中洲腹地蚕食,到时候中洲各个边境线的部署将一片大乱……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浩劫,百姓死亡人数,可能是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规模。
最终,其他小国也来加盟,威胁到皇都都不是开玩笑。
慈不掌兵。
为将者,最忌讳柔寡断,刘副将权衡之下,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八角城目前的局面。
看似林贞海,白简阅,刘副将都有号令权。
但林贞海几千人的私军,就是个笑话,他人微言轻,只能愤然离开议事大营,一个人跑到城墙淋雨,生闷气,但却无力回天。
白简阅掌握白家私军,又掌握白字大营,几乎一言九鼎。
刘副将是纯粹的军人,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守住八角城,至于百姓的生命,在他眼里可以牺牲。
白简阅和刘副将都下令紧锁城门,不允许放灾民进来。
他们的理由也无懈可击。
第一,八角城粮草不足,这群灾民进来,吃什么?喝什么?
第二,灾民之中,可能混有叛军和敌国奸细。
第三,八角城南门虽然有通往其他城池的道路,可根据确凿消息确认,道路已经被叛军损坏,武者确实可以通过,但平民却寸步难行,根本无法分流出去。
八角城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一旦尸体腐烂,瘟疫疾病扩散,更是灾难。
白简阅从头到脚,毫不留情嘲讽了林贞海一遍。
“哎……这么多人……”
林贞海修为不低,他可以透过雨幕看到城墙下的可怜百姓。
有老人走着走着,就摔倒了。
人群拥挤,摔倒就是死亡,被活生生踩踏致死。
有人怀里抱着行囊,却被无情抢走,只要敢反抗,就是被踩死的结局。
shā • rén越货,更是稀松平常。
灾民一眼望不到头,有时候一场踩踏下来,尸体都被嵌在泥浆深处,只能看到两只胳膊无助的挣扎。
老弱妇孺,是死亡群体最多的人。
什么是地狱!
八角城外,高墙之下,就是苍生地狱。
有百姓想爬上城墙,他们搭起人梯,亡命攀爬,途中不少人甚至摔下去被活生生摔死。
可守城边军却用枪矛生生捅了下去,那些百姓满脸的不理解,他们临死前的表情那么狰狞和无助,仿佛在质问边军:我是中州人,我为什么不可以进城,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
为什么?
有个妇人挺着大肚子。
她在暴雨中哭着,喊着……她举着一些银两,茫然无措,似乎想寻求帮助。
可下一个呼吸,银两被抢走,妇人生生被挤死,甚至有人拔走了她的发簪。
十八层地狱,或许也不过如此。
林贞海死死捏着拳头,浑身颤抖,血水顺着拳头滴落下去,还未接触到地面,就已经被暴雨稀释。
他肝肠寸断,嚎啕大哭……他甚至想代替那个妇人死亡。
啪!
林贞海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暴雨声中,耳光声响亮。
“总督,你不要这样……不怪你的,是程回高擅离职守,是他罪该万死!”
师爷急忙去安抚着林贞海。
师爷明白总督爱民如子,可抛开对白简阅的恩怨,他也认为不能打开城门。
八角城太重要了,绝对不可以失守。
牺牲一万人,拯救一百万,拯救疆土,甚至拯救皇城,这就是边军的逻辑。
没有对错,只有博弈。
“我是总督,我是他们的父母官,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等死……我才有罪,我才是罪该万死的那个人!”
林贞海跪在暴雨中,指甲深深嵌入城墙的钻缝中,满手都是鲜血。
读书!
科举!
为官!
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原来我只是个小丑而已。
原来我面对百姓被屠戮,只能和狗一样,在城墙上哭。
这种绝望,林贞海一辈子都没有品尝过。
其实林贞海心里也清楚,八角城不能开,于公于私都不能开。
可他心如刀绞,如何能平静下来。
现在四国联军在四座城池里横行,等他们重新集结之时,目标就是八角城。
而这群可怜的灾民,只能留在八角城外,等待被屠杀。
如果牺牲我的命,能救你们,那该多好啊。
“哎……总督,真的不怪你……不怪你!”
师爷也跟着跪在地上,安抚着林贞海。
“他们有什么错,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是他们受罪……咳咳……”
林贞海喃喃自语,嘴里不断有血咳出来。
“乱世人命如草芥,这就是战争啊,也是命……”
师爷望着城下乌泱泱的人头,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人群,时不时一道惊雷闪过,人群真的和巢穴里的蚂蚁一样,不管是谁,这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望。
因为自己太渺小而绝望。
……
议事营。
白简阅和刘副将面面相觑。
白字大营对白简阅唯命是从,现在有资格影响白简阅做决策的人,就只剩下刘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