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培训的盲人,能利用听力解读回声信息,判断物体与自身的距离、物体本身的大小甚至密度等等,从而在脑内形成大致的物像,辅助自己的行走坐卧。
但培训本身就具有相当的难度,既吃努力又吃时间,有时还对参与者的经济能力有不低的要求。即便这些条件都能达成,真正能做到的盲人也少之又少。
其根本问题在于人脑。尽管人的大脑非常强大,有着庞大且复杂的运算力,但极少甚至没有人能完全发挥出大脑的能力。人们没办法说清楚出现在脑内的声音、图像究竟是怎样形成的,只是自然而然地就回想起了一段旋律、一段画面。
这种类似于“本能”的处理方式,与智能计算机“知全貌,所以运行”的运算法则并不相同。它充满随机性,无法完美复刻,无法总结因果关系与经验教训,也就不能梳理成系统的学问和方法,留待后人学习模仿。
所以那些掌握了脑内成像技巧的盲人很难将经验传授下来,视力正常的研究者就更难体会到依靠其他感官的反馈信息进行视觉处理是怎样的感受。
样本不足,研究进展缓慢,成果无明显突破,资方对于相关仪器的生产意愿较低……种种原因使得市面上最常见的盲人辅助工具/生物依然是盲杖和导盲犬,其意义所在以“导向”、“回避障碍”为主,对于“能不能看见”提供的帮助很少。
这是种退而求其次的、无奈的妥协。
而现在,情况有了一丝转机。
拥有回声定位、脑内成像能力的秦雨桥,并非客观意义上的盲人。
她自己就可以成为对照组,收集数据,总结经验,甚至……整理出更精简便捷的算法。
这正是秦绝心神震荡的原因。
在末世里,小狐狸的精神力磅礴如海,仅凭联觉形成的声音色彩就能辨析障碍、行走自如。其他因各种缘由失去了视觉的人,也根本不用他人多教,自己首先就在生存和战斗的强压下自动掌握了依靠其他感官行事的能力。
在那个环境中,大家看到了残疾人,第一反应不是“好啊!逮到了一个弱鸡”,而是会升起浓浓的忌惮,因为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生理弱势却能好端端活到现在的人,必定有常人无法比拟的恐怖之处。
可现在不是末世,是和平年代。
社会上就是会有许许多多先天不幸或后天遭遇灾祸的人,就像《熔炉》里的琴和青,他们有缺陷,他们弱小,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好好生活的权利。
秦雨桥的脸被眼泪浸湿。
秦绝想到的,她也想到了。惊喜与欢欣刹那间灌满了胸肺,秦雨桥喉头发紧,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突然地,她一把拿过小提琴,细碎音符汇聚成一条滔滔长河,滂硠水响尽是狂喜,宛若每朵水花都在热烈拍掌,起舞高歌。
秦绝同时被这番说不出话就拉琴的可爱行径和欢悦浓烈的乐声感染,不自觉畅快地笑出了声。
秦雨桥激情澎湃地奏完几分钟的即兴曲,再睁眼时眼眸已然恢复焦点,灿若晨星。
“我好开心!!……啊呜!”
她下意识起身朝秦绝扑过来,忘记自己还赤着脚在滑溜溜的浴室里,顿时连人带琴摔进自家姐姐怀中,鼻梁和额头接连撞出一小片红红的痕迹。
秦绝笑得不行,捞了一把正qwq的小狐狸,将拖鞋拨过来让她踩上。
“好想现在就去找副队!”秦雨桥举着小提琴和琴弓,“我突然感觉自己超有用的!!”
“说什么呢,你本来就很有用。”秦绝揉揉她泛红的额头。
“唔,就,这次有用得更具体!”秦雨桥兴奋挥挥。
“好好好。”秦绝哄道,“超级有用的小狐狸要不要先把衣服穿上。”
“\(??。)/!…………”
小提琴和琴弓僵在半空,秦雨桥低头一看,顿时臊红着脸把浴袍拢了拢,“我忘记了……!”
“什么小傻子hhhhh”秦绝不厚道地乐了,边笑边起身把放着浴巾和换洗衣物的家用小推车拽过来。
秦雨桥:“呜。”
平日里精明狡黠的小狐狸难得有这样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时候,秦绝实在忍不住恶趣味地迫害一下她。
“好啦,先冲澡吧。总的来说很顺利,还多了意外之喜。”秦绝温和道,“记得让阿染转移出来,时间久了容易撑不住。”
秦雨桥点点头,脸上还残留着一点羞愤,秦绝笑着捏捏她的腮帮子。
过了一会儿,吹风机的声音传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秦绝瞥见电视屏幕亮起,含笑同自家闺女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