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巷道里,入夜的虫鸣声小了下去。
一股子油漆味从对口吹了进来,是远处转过去街上的一家五金店的气味儿。
有人像是头死猪一样趴在地面的砖头上,不时的轻微哼哼两声,活像个喝多了不敢回家,干脆就一头倒在街边呼呼大睡的醉汉。只看他现在这后脑勺上的头发被粗暴地剃去了大半,背上的精梳棉衬衣也被扒了开来,光膀子压在凹凸不平的砖沙腐泥间的样子,确实有些凄惨。
幽暗的光线中,黑影蹲在他的身旁,凝视着地上这家伙的后颈,一言不发。
黑暗丝毫没能阻碍风衣下的视线,他看得分外清楚,一只指头大小的淡红色昆虫,身躯正紧密贴合在“醉汉”的后颈椎上,介于脑干与背椎区之间的位置。
这只虫子依然活着。
浅灰色斑点的头部上,两对细长的触角仍在轻颤,带刺的大镰爪前肢与附足间生有细密的刚毛,如同成片的倒钩紧紧勾住颈部皮肉,伴随着刃形叠颚中间探出一根深深刺入人体皮下组织的曲管状口器,即便是已经被电流彻底麻痹的现在,还有成线血流缓缓被“吸管”吸出。
尚且不时随着人体抽搐一下的半透明虫身,似乎也随之变得更加鲜红了一丝。
黑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东西,不时身上探出一丝如活物般灵动的细碎电流,刺激一下它的反应,来回看的很仔细。
这是一种闻所未闻,具备部分外骨骼特征的吸血虫类。
体表覆盖着少许保护色纹路,背部叠延出三对不同大小的硬质化膜翼,对应飞行速度极快且空中转向灵活。在显微镜般的视觉下,形态分工的多足上暴露出了微小的边缘锯齿,上面应该附有显著神经má • zuì效应的毒素分泌物,足以让猎物在无知无觉中被附着以完成进食。
地上这“醉汉”就是受了它的神经毒素的影响,偏偏后颈伤口又比较接近头部。现在与其说是被电晕后一直没有醒来,倒不如说是直接跟着昏睡了过去,睡得很死那种。
整体上来看的话,眼前这玩意儿的外形特点,就如同某种综合了螳、蚊、蜓等多类昆虫的部分生物结构而成的混合产物,其特征明显不像是本土生物。
——甚至未必是脚下这颗行星的原生物种。
这就很有趣了。
有人下意识地推了推墨镜,直到感觉手感有些不对,才意识到这并非自己本来的眼镜。
……
老实的说,自从某种被暂时定性为“磁场转动”的力量出现后,在短短的几天里,这个世界在青年的眼中就逐渐变化了本来的模样。
某些仿佛与生俱来的东西一点点的浮出了水面,又或者说,他其实已经根本不单单依靠“眼睛”去观看这个世间的事物了。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而万事万物运转变化,皆有其“光”其“场”,有形无质,有质无形,勾连彼此而生克,充斥寰宇,芥子微尘。
整个世界撤去了眼前的帘,在遍布色彩的光影中,是无穷无尽的透明“波涛”,无形无质,如水流般在空间中杂乱地交织流动,痕迹所过之处,宛若雨落静湖,惊起涟漪无数。
它们从每一件事物中升腾而起,由活物与死物中流溢而出,更自脚下的无垠大地间倒卷向恢弘的天穹,仿佛这颗星球亿万年来吞吐的厚重呼吸,浩瀚如沧海,悠悠似流云,恰若浪潮席卷,无休无止,天上地下,无处不在。
这是光与电的驰骋之地,是磁场下的磅礴世界,是引力间的无限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