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也不待对方反应一二,道士便乐呵呵地背上了竹篓,径直飘然而去。只留下傻了眼的某人僵在原地,像是块迅速燃烧殆尽的木头一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行了行了,你一个大老爷们的,一直哭丧着脸算什么。”
打量了对方两眼,谷胤依旧神色漠然,“罗道长的意思也讲的很明白,你的确算得上有缘,只是这次不好带你罢了。回去调节一下心情,做你自己的事情吧。又不是只有这次机会,至多不过是将来的机会……恐怕会麻烦很多。”
听到这话,李睿勉强来了点精神,抬眼正视着眼前的这位浑身都笼罩在“马赛克”之中的大佬,“请问您这话什么意思?我没太明白。”
已然变了腔调的低沉声音从对方口中传出。
“很简单的道理,你要明白,如果只是收录几个门人,闲散云居,倒是简单的事情。可那位道长如果真要定下一派源流,立起山门,他就多半绕不过脚下这片土地的影响,绕不开明面上的某些问题,你难道以为现在这是武侠小说里的什么封建时代,那些所谓古代王朝治下,往深山林子里一钻,随便占座山头就能当个山大王吗?”
“你便……好自为之吧。”
朦胧的影子转身离去,悄然融入了路灯所照不到的黯色中。
继续在原地枯站了很久,冥思苦想,李睿这才恍然,隐约觉得听明白了几分对方的意思。
这是一个现代的法治社会,一个稳定的国家制度,如果一个以类似古代“宗派”为名的非小型新式团体结构出现,这种具有公共影响力的事,哪怕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正常来说也得有官方背书。不然你是想做什么,你想私下随意发展,绕开公共管理吗?
那叫不稳定因素!
而既然要面向公众,只要不是限制得太过隐秘,那么常人自然就还可能有机会。
可即便话是这么说……这里面的差别可就太大了啊。
社畜忍不住又苦下了脸,这才叹着气动身离开。
可还没走两步,他就感觉到不对,脚底下似乎不小心踩到了个什么硬物。
挪脚低头一看,一枚指节大小的铜铃,锈迹斑斑,正静静躺在水泥路面间。
盯着也是个老物件了,铃身花纹陈旧模糊,爬着篆痕,就连中间的响珠都已经锈得和内壁化在了一起,动也不动。
垂头丧气者眼前猛然一亮!
这回,他这才是真的恍然大悟了。连忙把东西收起,又仔仔细细趴近地上,在周围四处寻摸了个遍,直到彻底确定再无所获,这才停手。
江畔夜风依然在吹,唯独有人心头火热!
…………
坐在江边高高的堤墙上,虫鸣遍周,有人这才收回望向下方的目光,面前腿上摊开着一本黑色的笔册。
“将近八百点……人情难还啊……”
沉吟了会儿,他又在纸页上随手勾填了两笔,
——此去绝尘千百怅,再逢已是鹤冲天。
只此一句,红色的数字骤跌三百余。但出奇的,黑影不以为意,反而点了点头,像是略微松了口气。
“果然,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也可以实现了吗……”
他抬起手,像是想要去接住空中流照而下的月光,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