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金焰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如同活物般轻巧的“流淌”出来几分,“恰巧”便拂过了这只难得的遗留之花。
下一瞬,此花便同样发出了如琉璃破碎般的清响,伴着某种沁人心脾、如麝似ru的长远不散之淡香挥发开来,在众目睽睽下融成了一撮金粉,同样汇入了那团金刚座中间的琉璃金液之中。
不少人都流露出了扼腕叹惋般的神色。
但并未过去多久,那座“金身”终于彻底失去了形状,仿佛由外而里尽被烧透,故而寸寸融化开来。
而伴着大滩落下的琉璃液逐渐集中向金刚座的中间,眼下这些看似虚幻的金焰,反而烧的愈发熊熊了起来!
许多僧众不得不再行后退两步,为中间流出更大一些的位置,以便观察,包括那些竭力攀在围栏边上,单脚踩在石栏间的年轻僧侣也不得不跟着向后退,甚至直接跳下了人堆中去,倒是又引起了一片小骚动。
但到了此时,却是没人关注些许小事了,就连被排斥到外围的散秩僧人及游客也眼见无望靠近,忍不住翘起首来,想要望得更清楚一些。
夜色中,那株菩提已然几乎彻底失去了神异之形,金芒收敛,周围都随之黯淡了许多,但近处这里却没有人急着去点亮许多灯光,僧人们心情复杂地望着最中间那道不断收缩,却又愈发光彩明盛的火焰,看着它一点点摇曳,燃烧……
几乎将那块半碎的金刚座中间,都要一并烧透了下去!
到了后来,金焰的光华终于现出了几分黯落,连着中间那一滩剔透的琉璃之质也开始渐渐收缩,定下形来,许多人这才又明白了些什么。
直到最后,周遭没有人再敢发声,外面的喧哗也被大家默契无视,都只是大气不敢喘一口,专注地望着这块半碎裂半化开的金刚座间,那逐渐现出形貌来的物事——
一柄通体如同黄玉所磨,掌余大小,如匕如扇,其上勾勒着繁复细密的花纹,正中间生嵌着一枚水滴状淡色琉璃的器物。映着余光,仔细向着内里看去,又恍惚光影流动,隐约映照着万千毫光,与其中无数细小字痕。
金色余焰随之灭去的缘由,便是当它彻底成形之时,亦是周围每个人都悄然听到了的,自心中所响起的那一点寂然留音,
“生灭无常,见我何住?心光法令,复待它日,释尊弟子。”
不借语言,凡是有人“听”见,便能通晓内里含义,甚至还可借此领会到一点那种寂灭之前平和喜乐,无怨无悔的心境,同作馈赠。
殊实难得。
但这种无形间的禅意同样未能保持多久,便已经被其他的心绪打破。
所有人……都已经盯住了这件静放在金刚台上的“法器”,眼神里渐渐显出了火热来。
逐渐昏暗的环境中,没有多余的言语,每个人都开始了左右顾盼,像是忍不住有了些异样的心思。仿佛此时,肤色,语言,阶层,衣饰之间的差别,又再一次的回到了僧人们的认识中。
但可以预想的是,他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仔细思量了。
目力所及,更远处,仍有大量的人员,游客正源源不断地向着这里赶来……
————
与此同时,没有人知道,就在沿着东北方向数百公里外——
红油锅底烫过的鱼丸,肉片,炸豆腐,豆芽,海带块……
手里端着一个硬壳方纸盒,现代流水线上几毛钱一个的成本投入,外表面上那张红黄交错的辣椒拟人化笑脸,廉价的漆化镀层已经被热油浸透了一圈。盒里是已经吃剩下大半的便利麻辣烫,撒着葱花香菜碎末,色泽鲜亮,暗红灼热如火,俨然街边小店出产的一份毒辣,足以让晚班后路过的疲倦社畜们吃到满头是汗,在孤独的深夜里勉强找回一点活着的实在感。
——以此确保他们不会偶尔吹吹凉风,忽然一拍脑门,兴致来了,就想要爬上眼前这种地方再顺便跳下去,手舞足蹈地体会一下“自由落体运动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一类小疑问。
体兹事小,误工事大。
可说到底,有人却没有急着继续下筷,只是任由它在晚风之中渐渐失去最适合食用的热度。
灯火不息的城市之间,一处高楼顶端的拱形外壁表面,那如同长戟交错的避雷针上,本应正在大快朵颐的食客,此刻却默默眺望着远方,身形若隐若现,如同一缕消融在都市入夜光晕中的浅淡轮廓。
推了推眼镜,带起一线冷冷的反光。
良久,那道充满迟疑与不确定的声音才幽幽响了起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