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江止淡淡道。
郡主的表情，从惊惧到欣喜，再到呆滞，到面如死灰，只在江止的两句话间。
在这个世界里，皇帝拥有无上的权柄。
江微轻轻皱眉。
江止对云烟道：“我会保护好阿微，不让他被人欺辱，还请仙师归位，为他祈福。”
即便是对修士，也是恭敬不足而疏离有余。
云烟与他对视几息，转开视线，对江微笑着道：“看来我们要晚些再聊了。”
少年面纱下的话语，却像结了冰：“你没感觉很恐怖吗？”
“什么？”云烟不解。
“过于高傲的人不能弯腰。”江微看向江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中泄露出一丝担忧，“用不弯的铁骨撑起来的巨石，一旦脊背弯了，就会轰然倒塌。”
两人的距离有些远。
但江止还是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轻轻笑了笑，看向江微的眼眸中，是刻骨的缠绵：“阿微自小不喜欢想太复杂的事情，这事太费心，便不用你操心了。有这心思，你不如去想一想，怎么救活你心心念念的人。”
帝王眼中是志在必得。
江微轻轻睁大了眼睛，心中的不安感膨胀得令人承受不住。
·
江微最终还是好好睡了午觉。
他做了个梦。
他又梦见了他在等的那个人。
像是在一个小竹屋里，那个人把他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笑意：“说着让阿微不要来了，你还是往我这里跑。”
江微固执地反驳：“我想见你。”
“你的处境太危险了，江止就在你身边。”
少年听不懂他的话，只固执道：“我想见你。”
风凛深深叹了口气：“可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未必能存活下去。”
怀里的少年，恐惧地抓紧了他的衣袖，仰着头看他，黑漆漆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的身影刻在魂魄里：“我会救你。”
风凛沉默了良久。
最终笑了。
“阿微，师兄好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无忧无虑地过到天荒地老。”
少年怔怔地看着他，神思懵懂，听不懂这番过于困难的话。
风凛揉了揉他的头，轻笑了一声：“你想救我。”
“我要救你。”江微这次听懂了，执着地回应他。
风凛抱紧了他：“今夜子时，到大理寺外的竹林来。我会在那里等你。”
·
江微清醒时，面上还带着泪痕。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悲伤的梦，却记不清楚了。
只零星记得一点。
大理寺南，竹林，子时，救人。
他攥紧了被褥，就像握住了活下去的希望。
可除了这些信息，还有一些飘渺的话语，模模糊糊的，他很想将它们抓住。
良久，少年拭去眼角的泪痕，喃喃道：“我也……想和你一起去那种安静的地方啊。”
他跪坐起身子，外面的内侍很有眼色，迅速上来，为他整理好了冠服。
瞥见他眼角的泪痕，那些宫人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又恢复如常。
江微没有忽略这一点不对劲。
可能和“师兄”有关的异状，他一点一滴都不会放过。
他垂下眸子：“这套衣裳太紧了，睡着的时候像石头压着，好难受。”
内侍的神色变回了正常：“公子且先忍忍，过了今日便用不着穿了。”
少年轻笑了声：“好啊。”
·
江微原以为，下午的祈福，皇帝会来做什么的。
但年轻的皇帝只是上午来看了他一眼，连上前与他说句话都没有，便转身离去了。
令人不安至极。
江微盛装出席驱邪大典，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牡丹花之中的小虫子。
云烟却很喜欢他这装束：“看起来很好看……就是有点可惜。”
“可惜？”江微问。
云烟想了一会儿：“我总觉得，还应当有个人，应该看见你这么漂亮，你才会高兴。”
江微装作没有听懂：“我现在已经很高兴了。”
云烟笑了笑，侧身回去，继续维持阵法。
凤鸣从天空中传来，化作吉兆的光，汇集在江微身上。江微面上的笑容，却逐渐淡了。
那阵法就像是一道锁链，围住了他。
窥探他周围的一切，阻断他一切的生机。
那道光没入了江微的身上。
驱邪典礼结束了。
霞光渐散。
江微的指尖，触到了自己的脚腕。
叮铃铃。
悦耳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