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光化成了一圈带着铃铛的脚链,虚虚地套在他的脚上。
好在没有连在旁的什么地方,将他当众吊起。
但也比那好不了多少。
他站起身来。少年纤细的脚腕,像是一种极品的乐器,随着他的动作,铃铛轻轻碰击,声音清脆,如击玉石。
美好的像一幅画。
却也只是一幅没有生命的画。
江微的心凉到了谷底。
绑着这种东西,他要怎么溜去大理寺?
少年的手从腿侧轻轻抚下,捏紧了朱色的铃铛。
指尖颤抖,恨不得将它生生捏碎。
远处,云烟瞳孔微缩,飞身赶来,牵住了江微的手臂:“稍安勿躁。”
江微深深出了一口气,无力地松开了指尖。
脚链上带着许多他看不清的禁制,若是真捏碎了,他今日就要葬身在这皇宫之中。
他不能死。
他喜欢的人还在等着他。
云烟用了些力气。
江微的手腕无力地被他拽开。
看着那截毫发无损的脚腕,云烟松了口气。
转而笑了起来:“我帮你,不急。”
江微睁开眼睛,看向他,神色有些迟滞。
像是在思考他这番话的可靠性。
·
月光与月影,相伴相生。
一袭黑衣的少年,坐在深深宫墙之上,指尖拨弄着足腕上的朱红铃铛。
实心的铃铛拼命震颤着,发不出一丝声响。
江微朝着宫墙内的云烟微微颔首,而后轻盈地跳了下去。
他没和云烟说自己去哪,只让他送自己出宫。
或许云烟会偷偷跟上来。
不过顾不了了。
比起云烟,他更害怕那位高傲的帝王。
少年没再看那高高的宫墙一眼,摸上一架马车,前往大理寺。
云烟注视着他的背影。
在江微身边,他看见了鬼气森森。
好像在许久以前,他也在这样森森的鬼气之中,目睹着江微离他而去。
而他那时没能抓住。
·
深宫之中。
江兰亭与江止对坐。
年轻的帝王淡淡道:“你知道今晚他出去了,帮他绊着我,让我不能出去拦他?可惜我并不打算拦他。”
江兰亭但笑不语。
江止轻轻一笑:“你最好掂量一下,是帮他还是帮我。无论他做什么,我总归是不舍得让他死的,但你就不一定了。”
江兰亭看向他,眸中闪过一丝怀念:“多谢好意了。”
江止不再与他多说。
他像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世界之中发生的一切。
江兰亭却问他:“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江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等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时,就是你的死期。”
·
竹林深处,阴翳丛生。
月光照不透深林。
江微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白衣似雪。
江微小心翼翼地抱紧了风凛。
他感受到怀中身体的遍体鳞伤,随便碰一碰,便能触及入骨伤口。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人如此虚弱的情态,就像一抔雪,揽到怀里都怕他化了。
少年的眼角泛了红,强忍着没有落泪。
怀中苍白的人咳了几声,缓缓醒转过来。
少年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滴落了下去。
在风凛的手上溅落,沿着伤口滚得分散。
风凛轻轻地笑着,用指尖去碰江微的面颊。
少年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把风凛的手紧紧贴在脸上,微凉的温度让江微十分安心。
他看见了风凛的面容。
那张与江兰亭相同的面容,让江微愣怔了片刻。
让他更难以想象的,是记忆里这人的身份。
丞相江风凛。
江微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口:“……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