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魔佛寺驱逐含山僧,占了钱塘省,开了个分寺。
寺中主持自是空蝉、尸毗这一众极乐境的罗汉,个个强横无双,佛法无边。
只等闲不出手,坐镇分寺,以应强敌。
诸事都交由麾下又一众尊者魔僧去做,如黑钵、花杖这两位,都是其中佼佼者,这才能得了在银屏市铸造【大慈大悲大超度菩萨】的差事。
这些时日来,黑钵花杖二僧所展现出的神通法力也的确是慑服八方。
那披毛、赤身两大军阀,来了银屏都想逞凶,俱都被二尊者单手降伏,乖觉听话,被摆弄成资粮宝材都反抗不得。
可谁能料想到,好不容易到这收获之时。。
突兀冒出两年轻和尚,一个打北边来,合身一撞,百余魔僧坐化寂灭,便是花杖尊者也不得不避;一个打南边来,布袋一抛,将黑钵尊者捉去不说,更干脆捡个大便宜,连大超度菩萨都夺了去。2
辛苦多日,徒为他人做嫁衣,这如何能行?
花杖尊者面露怒容,也顾不得另一死敌自在佛子了,只盯着那被他视作“银样j枪头”的小白脸妙僧。
开佛眼,施妙法,想先窥其根脚。
可不论如何看,都瞧不出破绽来。
只心底暗道:
“先前是看走眼了,这小子体内法力这般凶,倒比那大自在佛子还强些,那破布袋连黑钵师弟都能捉了去,显是一件至宝,也不知是哪家出来的,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成就?”
“哼,不管哪家,总大不过我魔佛寺去。”
念头一定,花杖尊者干脆将两人都纳入攻击言语中。
佛杖顿了顿,怒喝道:
“你二人是何来历?竟敢掺和我魔佛寺事务,一个杀我僧众,一个捉我师弟,夺我魔佛之宝。”
“想是自忖修了大神通,又身有至宝,这才与我师兄弟二人逞凶。”
“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2
“今日若不给个好交代,过不多久,我魔佛寺自有罗汉前来捉了你二人,再去寻你们的师长算账。”
花杖尊者这威胁,若是对其他大派的天骄去说。
说不得,有些效用。
可惜,偏生他这一回就撞上两个无效的。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后,倒生了点默契,由那额上生着肉瘤的丑和尚先开口道:
“小僧神秀,
天府省人士,乃自在寺一位伙房僧。”10
“法师说小僧shā • rén,冤枉大了,小僧来时便先提醒过,不能触我法身,那百来位同道不听,这才登天了去,此账如何算都落不到小僧头上。”
“要捉小僧也是不成,小僧入世度劫,需攒满九大功,九十九小功,不好耽搁。”
“倒是寻我师长算账之事可,小僧可指路径,法师自去大自在寺,寻一位龙猛罗汉,他便是吾师。”1
说罢最后一句,丑和尚颇为贴心的抬手幻化出一尊罗汉虚影来。
这做派,像是个老实人,又似个藏奸的,令人捉摸不透。
倒是他一口天府省口音说话,偶尔还吐出些古怪俚语,陶潜听得有趣,花杖尊者听得冒火。
便在此时陶潜脑海中,忽而传来廉精儿声音,却是揭了那丑和尚更多根脚。
“正在对照……确定为大自在佛子,神秀大师。”1
“此人名义上是伙房僧,实则在大自在寺本代佛子中,排位达前三,甚至被许多与之交手过的修士认定为第一佛子。”
“此人距极乐境,只一步之遥。”
“此人性情心境已达返璞归真之态,修大册本命《大佛顶如来密经》,精擅【雷音佛焰】、【观万界自在佛目】、【大乘伏魔拳】、【大定智慧咒】等等神通,无一不是降魔妙法,是以有得了别号‘降魔丑金刚’。”2
“此人入世以来,降妖除魔,积攒功德,度化凡民,从未恶绩,道佛同辈皆叹不如也。”
廉精儿刚说完,袁师又有传音。
不同的是,他揭的是丑和尚师尊些许根脚。
“小子,晓得你先前被大自在寺的秃子坑过,不过也莫生出偏见,此寺既能当佛门魁首,自然不可能真个是藏污纳垢之地,好坏皆有,无非是道途理念之分。”
“这丑和尚师尊既是龙猛罗汉,应是个能交的。”
“龙猛这秃子,人如其名,异常能打。”
“不过也是个老实和尚,修的是正经佛法,当年其有个叫什么宝叶尊者的别脉师兄,在外曲解佛法,掠夺百姓以增法力被他知晓,特意堵在半途,将那人暴打一顿不说,还强废了他的修为。”
“因此被训诫,但这秃子屡教不改,其后接连因类似事由暴打金刚寺、转轮寺、大昭寺等等大寺弟子,最终被惩戒在寺中面壁思过五百年,倒是没想到这般耿直的秃子也开始调教弟子了。”1
陶潜听着传音,同时在神秀说完后,跟着便也自泄来历道:
“贫僧无垢,南海人士。”
“道友责难全无道理,我好心请那位尊者入我人种袋休憩,养护神魂,哪里有错?至于那佛宝,乃是道友自己掷来,正好落入我袋中,可见那宝贝本就与我有缘。”4
“道友要捉我也是不成的,贫僧入世度劫,虽无需攒功德,却有重责在身,需牵着我这娘子走遍三山五岳七十二省,圆满情缘,好一同证悟大乘佛理。”
“倒是寻我师尊算账之事也可,贫僧可指路径,道友自去南海钓鳌崖,寻一位清净禅师,他便是吾师。”1
……
陶潜不说这番话还好,鹦鹉学舌似的说完,直将花杖尊者气得火冒三丈。
须知他乃是魔佛寺的尊者,地位极高,神通也强,何时遭受过这等屈辱?
在他瞧来,这两个言辞一致,阴阳怪气的和尚,分明是在消遣他。
这想法既对,也错。
面厚心黑的陶真人,确是在消遣他。
不过那神秀和尚,乃是真心实意。
只是被陶潜一搅和,白也变作黑,无甚差别。
“你二人……竟敢如此辱我?”
花杖尊者恼怒之极,左瞧右看,气到那满是肥肉的胸脯都在抖颤,直恨不得生吃了二人血肉。
可惜,虽只一个回合,他却已晓得自己不是这两个年轻和尚的对手。
哪一个,他都打不过。
面上恨恨不已,心底则顷刻回忆起两和尚背后靠山,立刻开始盘算:
“原来此人便是神秀小贼,怪道我不是对手。”
“而那从南海来的,叫做无垢的土包子,背后站着的竟是清净禅师,此人听空蝉师伯说过,是个狠人,且与转轮寺有些勾结。”
“不拘是哪一个,我都对付不了,看来只得发讯去请空蝉师伯,或是尸毗师伯前来了。”
“他娘的,好不容易捞到这么个好差事却弄砸了,只怕要被怪罪,苦也。”
“不过黑钵那厮被捉了去,说不得可将罪责都推给他,好免去惩戒……”
就在花杖尊者心底想好对策,正欲施些手段,一边传讯去请罗汉来,一边将两个和尚留在银屏城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