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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黑径(2 / 2)

泰尔斯看着老兵的样子,捏紧了拳头。

“格里沃,”泰尔斯咬紧了牙关,重重点头:

“谢谢。”

少年认真地道:“无论你是为了老乌鸦,还是为了我母亲。”

格里沃怔住了。

泰尔斯真诚地看着他,微微颔首。

下一秒,老兵的表情变得气恼起来,他一巴掌扇上泰尔斯的后背,在后者的惊呼声中,把他推进了黑径。

看着泰尔斯消失在黑径里,格里沃用力喘了两口气,平息着急躁起来的心情。

妈的。

格里沃在心里默默骂道。

为了他母亲?

他以为他是谁啊。

格里沃脸色不渝地转过轮椅,看着街道上越发形势明朗的斗殴,不爽地啐了一口。

“一个国王。”

他看着刚刚亮起来的天空,喃喃道。

“一个国王,”格里沃的脸色沉了下来,自言自语里充满了低落的情绪:

“怎么会是个……国王呢?”

老兵看着自己的半截大腿,又摸了摸自己只剩一个空洞的左眼,表情勉强而黯淡,低声开口:

“操。”

但仅仅几息之后,格里沃就松下了紧张的表情。

他僵硬着脸,惶然若失地从怀里的衣袋处扯开一个线头。

从夹层里缓缓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皮袋。

格里沃颤巍巍地拆开这个皮袋,呆滞地看着里面的东西,又看了看黑径的入口。

久久不言。

老兵停下了动作,轻嗤一声,自嘲也似地摇了摇头:“操……”

身后的斗殴声开始平息。

但格里沃恍若不觉。

他捏着手里的东西,脸色青红不定,使劲摆出一副凶恶的神情,喝道:

“操!”

仿佛这能证明什么。

几秒后,格里沃释然地靠上轮椅的靠背。

他无力地干笑了几声。

老兵紧紧闭上眼睛,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愁绪:

“操。”

终于,格里沃手里的东西缓缓飘落,降到他的轮椅上。

晨光照亮了它。

那是一缕束得整整齐齐的女性头发。

柔顺,光滑,亮丽。

色泽火红。

————

在感受着背部与岩层的摩擦,一路绷着心情滑到底之后,泰尔斯睁眼就是一团黑。

直到脚步声响起。

“哟,你怕黑?”

泰尔斯眯起眼睛适应着突然而来的光线,惊魂甫定地看着提着不灭灯,玩味地看着他的克兹。

周围一片漆黑。

以及寒冷。

他们的不灭灯只能照亮身周的一小块地方。

“跟上来,”在黑暗中,只于灯光里露出半张脸的女裁缝,帮他把不灭灯点亮,叹了一口气:“有些路哪怕不好走,也一定要跟上。”

泰尔斯狼狈地爬起身来。

克兹转过身,手脚并用地扒上黑漆漆的岩壁,似乎正在上坡。

“又得爬这个破地方了……”

“至少上次还拿了三百金币……”

克兹自言自语地讽刺道:“这次的主顾呢?给了我们一个上绞架的机会,哈!”

“王子?哼。”

泰尔斯只得装着没听到。

黑径比泰尔斯想象得要更狭小,他刚刚想伸手去抓身侧的不灭灯,手臂就结结实实地在岩壁上撞了一记。

咚。

泰尔斯嘶声摩挲着痛处,不敢再大意,小心翼翼地抓起不灭灯,辛苦地跟上克兹的脚步。

克兹显然轻车熟路,而他只能透过不灭灯的微光,勉强看见克兹的裤腿和靴子。

很快,泰尔斯就领教了黑径的厉害。

显然,这里没有平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偏偏还坑坑洼洼,好几个地方甚至是近似峭壁的陡坡,得要克兹用挠钩爬上去,再垂下绳子拉他上来。

“这地方真的是人走的吗,”泰尔斯在第八次摔倒之后,痛苦地抱怨:“黑径?”

“以前没这么难走,”前面的克兹轻笑道:“但是你知道……灾祸没事儿在龙霄城玩石头,凭空把这儿震塌了一半。”

“怪它们去吧。”

一路上的黑暗里,所到处无不磕磕碰碰,泰尔斯更是屡屡因为没有经验而摔倒或滑脱——要不是小时候的摔打经验足够丰富,泰尔斯觉得现在自己可能早就鼻青脸肿了。

“小心,别再摔了。”

前面传来克兹的声音。

泰尔斯一阵脸红,越发谨慎地摸索着周围的岩层:“谢谢。”

克兹哼了一声。

“我说的不是你,而是那盏不灭灯——谁在乎你摔不摔。”

泰尔斯挑了挑眉毛,在没人看见的黑暗里翻了个白眼。

“这里通风很差,用火把会闷死的。”

前面带路的克兹嘿嘿两声:

“而这里又太黑,摔坏了不灭灯,没有照明你根本出不去。”

说起这个……

泰尔斯心头一动:我倒是有办法。

他在心里嘿嘿一笑。

狱河之罪响应了他的呼唤,涌向他的双目。

在眼眶周围的血管激荡里,泰尔斯满意地看见,眼前的漆黑场景慢慢变得透亮起来。

包括洞窟里的声音——尽管只有微微的寒气流动。

泰尔斯只觉得眼前清晰许多,很多在黑暗里照不到的障碍,这下都能提前避开了。

于是他的步伐很快跟上了克兹,这倒是让女裁缝高看他一眼。

“你倒是上手挺快的啊!”

泰尔斯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他开始留心周围的环境。

“噢,这儿还有字儿?”

泰尔斯翻上一个较为平坦的岩台,通过狱河之罪看见了岩壁上有着奇怪的文字。

“啊?”

在前面摸索道路的克兹不解地问道:“我怎么没发现?”

泰尔斯顿了顿,狱河之罪继续涌动。

他眯起眼睛,摸着刻在岩壁上的字。

“八月,二十……牲畜,粮食……”他小声读着上面的文字。

泰尔斯的表情认真起来。

“远古帝国。”

克兹攀上一块凸出的岩石,奇道:“什么?”

“文字,这些岩石上的文字,是古帝国文,这种写法……不是最终帝国,是更久以前的远古帝国,”泰尔斯眨了眨眼睛,惊疑不定地想起基尔伯特很久以前教给自己的古帝国字母:“这条隧道的历史起码有一千年了,乃至更久——至少那时,北地还在远古帝国的治下。”

“不,”泰尔斯看到一个新句子,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好奇心被勾上来的他兴致勃勃地道:“应该没有那么古老,我注意到,这些文字里还混杂了一些通用语的文字和用法——似乎在记录补给和库存。”

克兹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女裁缝似乎在做什么耗费力气的事情,也许是攀岩,敷衍地道:“是啊,真……真厉……真厉害呢。”

“现在,动动你的屁股继续走。”

克兹终于攀上了上面的一块巨岩,她喘了口气,探出头来向着下面的泰尔斯伸出手,没好气地道:“然后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泰尔斯挑挑眉毛,瞥了一眼上方的身影,继续前进。

但他马上僵住了。

等等。

泰尔斯重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头上的克兹。

不灭灯仅仅照亮了她周围的一小块岩壁,其余都是一片漆黑。

但是。

看清眼前的景象,泰尔斯倏然一惊!

他惊愕地眨了眨眼:只见在狱河之罪几如白昼的黑暗视野里,克兹头顶的岩层上……

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样式古老的甲胄,编着复杂的发辫,脸部瘦削,张开嘴巴,眼珠凸出——却没有瞳孔,只有满目的眼白。

就像一具死尸。

泰尔斯在淡淡的寒意中注意到:昏暗的黑径里,只有黑色和灯火的金黄,但那个男人却是“色彩鲜艳”,深青色的肩甲,亮银的锁甲,黯红的腰带,就连武器也颜色分明。

更诡异的是,那个男人像是脸朝下镶嵌在岩层里一样,反着重力,倒着“躺”在克兹的头顶。

那一刻,泰尔斯只觉得浑身僵硬——他突然想起在另一个虚幻世界里,在校园宿舍中,那个上铺“背靠背”的故事。

为什么是现在……

明明知道……我最怕这种东西了……

“喂!”

克兹不耐烦地摇了摇手臂,道:“你傻了?”

下一秒。

那个男人动了。

只见“他”一点一点,僵硬地低下了脖颈。

就像脖子生锈了一样。

泰尔斯的头皮开始发麻,脊背开始遍生寒意。

下一刻,似乎脖颈低到了极致,“他”又开始转动那对没有眼眸,只有一片惨白的眼珠,毫无生气地注视着底下的克兹。

“他”缓缓地扯起脸颊上瘦削的肌肉,扯出了一个僵冷的微笑,露出尖利得不正常的铁锈色牙齿,用声带撕裂般的嘶哑嗓音,吐出一个词组。

听见那个拉长了不少的词组,泰尔斯就僵住了。

那是古帝国语。

【活……人……】

但克兹却依旧满脸不耐,对头顶只有几寸之遥的东西恍若不觉:“你还要不要上来了?”

似乎连那个词也没听见。

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来,抑制住浑身的颤抖。

现在。

他到底要怎么跟克兹讲:你的头顶上方……

有……

有一个……

泰尔斯深呼吸了几口,死命驱赶着恐惧。

他下定了决心。

这有什么?

不……

不就是……

不就是一个……

不就是个鬼嘛!

带着满心的愤慨,泰尔斯咬紧牙关,睁开眼睛,猛地抬头!

但他又愣住了。

只见克兹的头顶,只有一片漆黑的岩层。

空空如也。

什么倒着躺的男人,什么色彩鲜艳的鬼。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喂喂喂?”

克兹一脸不爽地看着呆呆的泰尔斯,灯火照耀着她的侧脸和岩壁:

“你到底在发什么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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