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艰难地坐起身来,死命挡住那道向他射来的刺目银光,忍受着稍稍不那么刺耳的耳鸣声,首先看向自己的身体。
他惊奇地发现,尽管对那种疼痛还印象深刻,但他的全身上下,除了在逃命途中遭受的擦碰伤之外,居然没有任何怪物造成的伤害。
所以,那些东西确实是……
就在此时,泰尔斯浑身一颤!
银光弱了下来。
耳鸣随之消失。
等等。
刚刚的诡异耳鸣……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自己曾经体验过的。
两次,一次在星辰,一次在北地。
一次在血脉仪式……
一次在神圣的决斗……
王子想通了什么,他缓缓地转过头。
离他两步开外的地方,银光的中心,一个人影从中显现。
这是一个男人。
由银光组成的男人。
对方默默地看着他。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银光中的人影,得出下一个结论:他是个战士。
对方身上的轮廓皆由银光点缀而成,唯有五官处,一片幽黑深邃。
银光组成了他身上的轻甲,甚至描绘出他甲胄间暴露的健壮肌肉,修长身材。
然而泰尔斯印象最深的,是这个银光男人站在他面前时,所展现出的那种英气和威严,雄伟和魄力。
仿佛神话传说中的人物。
但对方依旧只是透明的银光,泰尔斯甚至能通过他的躯壳看见后方的岩层。
泰尔斯惊疑地看着他:所以,他到底是……
下一秒,那个人影迈动脚步,缓缓开口。
嗓音冷冽,咬字如铁。
“所以,你就是罪魁祸首。”
传入耳廓的,是一口带着北地腔调的,半古半今的通用语。
泰尔斯眨了眨眼睛:“什么?”
银光里的人影摇了摇头,举步向前:
“你不属于这里。”
泰尔斯看着他慢慢靠近,顿时一阵紧张。
“我确实不属于这里,抱歉,”泰尔斯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甩着手腕,感受着狱河之罪带给他的酸痛:“所以您是哪位?”
银影人的脚步微微一顿。
“我是哪位?”
他英气的脸庞一歪,漆黑的眼眸微微变形。
似乎在思考。
“我是谁?”
但泰尔斯只能从他的话语里感觉到深深的迷惘。
只见银影人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想不起来。”
泰尔斯一阵愕然。
银影人倏然抬头,语气坚决:“但我必须守护这里……”
“而你,你来错了地方。”
他幽深的漆黑眼眸仿佛拥有穿透人心的力量,让泰尔斯心中一紧。
银影人走到他跟前,突然伸出银光组成的健壮右臂,摸向他的脸庞!
“啊!”
泰尔斯痛呼着吓了一跳——银影人的触摸如有实质,银光所到之处,皮肤竟然传来一阵刺痛!
王子咬牙倒退两步,离开对方的手臂,握住匕首,警惕地看着对方。
他的耳鸣又开始了。
“你有些不一样……”银影人似乎越发疑惑:“身体里充斥着不祥的气息,连群山的力量也排斥着你……”
“但是……”
泰尔斯瞪着眼睛,表示不能理解目前的状况。
身材高大的的银影人猛地摇了摇头。
仿佛要摇掉什么东西。
当他再度抬起头时,情绪已经变冷,语气肃然:
“不,”银影人斩钉截铁地道,银光之间的五官慢慢聚拢,似乎在说服自己:“你只不过是它们的新把戏……”
“是它们混沌意识的副产物。”
“是邪恶的另一面!”
下一秒,银光大盛!
银影人瞬间变成了银光人,顷刻间欺身到泰尔斯身前,死死掐住他的脖颈!
等等……
这是怎么回事……
但他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
泰尔斯只觉得,随着那只手臂而来的还有千钧重压,让他浑身上下,无法动弹!
耳鸣、刺痛,瞬间传递到泰尔斯的神经,程度比之前更甚,让他不禁尖叫起来。
“啊啊啊……”
“不!”
跟没有实体的怪物不一样,银光人的手臂似有若无,他牢牢按住泰尔斯脖颈的时候,居然让后者产生了一阵虚幻的窒息感。
银光人犹疑不定的声音穿透耳鸣:“我有责任,必须守护……”
“我,消灭威胁……”
对方举起左臂,手臂上的银光越来越盛,直插泰尔斯的胸膛!
银光直直地没入泰尔斯的胸口。
那一瞬,泰尔斯轰然一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脏处激发!
带来浑身的刺痛!
连狱河之罪都像是被牢牢压制住一样,毫无反应!
耳鸣、刺痛、寒意,像是三种酷刑同时折磨着他!
“啊啊啊啊!”泰尔斯死死闭着眼睛,面容扭曲,比之前惨烈百倍地痛嚎起来。
就在此时。
“咦?”
很突兀地,银光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从泰尔斯的胸膛里抽出了左臂。
银光人漆黑的双目缓缓靠近:“这是……”
被死死压制住的泰尔斯停下了呐喊,他冷汗淋漓,不住喘气,眼看就要软倒。
银光人身上的光芒减弱了,他重新变成银影人,一把捞住软下去的泰尔斯。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反复酷刑么?
虐待狂吗?
泰尔斯感知着刺痛和耳鸣的消失,却仿佛经历一场大战,浑身疲累,意识涣散。
银影人把他轻轻放平,将左手停在泰尔斯的左胸前,触摸着他的胸膛,让泰尔斯在刺痛下感觉阵阵不适。
下一秒,银影人抬起头,语气严肃:“你是谁。”
泰尔斯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快维持不住了,他无力地躺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嘶吼,不满主人带来的虐待。
妈蛋。
你这个……
神经病……
“我,”他喘息着,冷笑连连,把不满和憋屈融进话里:“我只是一个迷途的旅人,可怜的羔羊,走错了方向碰到了变态……”
就在此时,银影人身上的银光再次旺盛起来!
刺痛和耳鸣再次袭来,让刚刚舒缓的泰尔斯再次颤抖起来。
“我特么最讨厌熊孩子了。”
“所以狗娘养的,我再问一遍,”银影人冷冷地道:
银影人的手掌死死按住泰尔斯的胸膛,用力下压,银光再次渗透进去!
“你tā • mā • de到底是谁!”
“啊啊啊——”耳鸣,刺痛,重压,窒息,寒意……好几重的感觉折磨之下,泰尔斯很果断地放弃了顽抗,惊骇欲绝地大吼:
“泰尔斯泰尔斯泰尔斯——”
“泰尔斯·璨星!”
“我是泰尔斯·璨星!”
他带着一天遇到的所有委屈和不爽,仰天大吼道:“某个王国的倒霉王子啊啊啊!”
泰尔斯的声音传得很远,回音都震耳欲聋。
王子浑身冷汗地喘息着,惊奇地发现,那个银色虐待狂的手已经离开了他的胸膛。
对方身上那让他不适的银光也收敛起来。
银影人慢慢地站起身。
“璨星?”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王子,似乎在咀嚼着这个名字。
“璨星……”
银影人抬起头:
“一个熟悉的姓氏。”
他转过身,步离泰尔斯,留给他一个背影。
意识模糊的泰尔斯痛苦地挣起身子,这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由银光组成的甲胄上,装饰风格粗犷,搭配简单。
这个风格,就像是……
“即使承载昔日的回忆早已如朽木风化,”银影人缓缓地抬起头,第一次,他冰霜也似的语气里有了奇异的感情:
“它却仍然能敲响我意识中的铃音,激起我思绪里的涟漪……”
“璨星……”
身上无处不痛的泰尔斯带着敬畏和怀疑,扶着岩壁站起身来,丝毫不想跟这个虐待狂扯上任何关系。
银影人猛地转过身,五官再度聚拢,看上去很严肃:
“那么,年轻的璨星……”
“你不该来这儿。”
“你更不该唤醒它们。”
“唤醒这个残忍而无道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