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见得。
泰尔斯在心底里默默地回了一句嘴。
听见秘科,泰尔斯刚刚压下的不快又随之上升。
“好吧。”
王子深吸一口气:
“我这么说吧,如果真有意外,那一定是你们……”
泰尔斯顿了一下,即使改换称谓:
“是他们不信任我。”
议事厅里的灯火稍稍黯淡,王座上的阴影越发模糊。
凯瑟尔王嗯了一声,似问非问:
“他们不信任你?”
泰尔斯哼声回答:
“对,无论是灾祸还是伦巴……秘科行动之前封锁一切消息,处处把我蒙在鼓里——哪怕那对我有害。”
少年吐出一口气:
“有好几次,我都差点死了。”
泰尔斯死死地盯着国王,想要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出点什么来。
议事厅里安静了那么几秒。
可让他多少有些寒心的是,凯瑟尔依旧安坐不动,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是么。”
国王无动于衷的姿态让泰尔斯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我没有选择。”
泰尔斯感觉到自己的话越来越硬气:
“我必须……随机应变,找到出路。”
国王依然如故:
“是么。”
泰尔斯胸中一堵。
“是!”
他提高了音量,不快地道: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
少年顿了一下,瞥了国王一样,这才道:
“星辰王国。”
凯瑟尔的眼神晦涩不明,但这一次,他说的话不一样了:
“就像你在国是会议上做的一样?”
泰尔斯微微一顿。
国是会议。
他突然想起来,六年前,自己在那场会议里不甘作傀儡木偶,从而语出惊人,怒斥各大诸侯的那一幕。
不禁有些唏嘘。
但泰尔斯还是点了点头:
“是。”
少年的话语稍显黯淡:
“我……不得不做。”
国王抬起目光,看向议事厅的另一端。
似乎在思索什么。
几秒后,他轻嗤着重复道:
“不得不做。”
“他们不信任你,”国王转动手上的权杖,玩味地道:
“而你,不得不做?”
泰尔斯不知如何回答。
也许是太久没见到凯瑟尔,也许是多年来道听途说的消息扭曲了他对国王的认识,泰尔斯发觉,自己无法读懂至高国王的情绪与动作。
就像……隔了一层幕布。
而这是面对努恩,面对伦巴,面对北地五位大公和星辰三大公爵,都未曾遭遇过的情况。
只见国王最终轻笑了一声:
“你是说……”
下一刻,凯瑟尔王抬起平静如昔,却莫名深邃起来的眼神:
“是他们不信任你能跟努恩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以至于在他倒下的时候,你作茧自缚,被殃及池鱼,身陷敌手。”
“而你不得不绝地反击,重回英灵宫,再造新王?”
泰尔斯浑身一颤。
凯瑟尔王的话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带着奇特的韵味:
“还是他们不信任你能跟龙霄城的小姑娘打得火热,以至于她为了强留你而抛弃一切,触犯众怒,与所有封臣公然决裂?”
“而你不得不私会伦巴,另寻出路?”
泰尔斯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国王继续冷笑一声:
“抑或是他们不信任你能在西荒隐姓埋名,跟一群贩剑的雇佣兵不清不楚,再被他们识破身份,反过来要挟刃牙男爵?”
“而你不得不……”
国王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勾了勾嘴角。
可这已经够了。
泰尔斯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果然。
他知道。
他全都知道。
但是……
泰尔斯突然发现,在对方的这几句话面前,他在这六年里自力更生的所有自辩和道理,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可以解释。
但无论是龙血之夜里的艾希达和吉萨,还是小滑头的身世,抑或快绳和旧王室卫队的秘密……
他无法解释。
他不能解释。
泰尔斯睁开眼,艰难地道:
“那是……秘科是这么说的吗?”
这一次,国王盯了他很久。
很久。
终于,凯瑟尔王再度开口,可他的语气渐渐变得严厉:
“莫拉特的报告说,你身为王子却不自知自省,进步缓慢,每每自作主张,胆大妄为,让所有人不得不承担你酿出的苦果。”
凯瑟尔眯起眼睛:
“或者用他们的话:擦屁股。”
少年一顿。
莫拉特。
泰尔斯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懂了。”
“我……很抱歉。”
可国王却又再轻笑一声:
“而基尔伯特却一再对我说,你进步得很快,在困境中学习,在摔打里成长,经一堑,长一智,是难得的天才。”
基尔伯特。
泰尔斯心中一暖。
“他,他过誉了。”
凯瑟尔打量着他,手中的权杖停止了转动。
“但埃达,她有第三种意见。”
埃……
听见那个名字的瞬间,泰尔斯愣了一下:
“谁?”
泰尔斯疑惑地抬起头,只见国王离开了座背,前倾着打量他:
“她在信上说,你长得太慢,又太快,让她很懊恼。”
等……等等?
听清了性别称谓,泰尔斯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埃,埃达?”
某个疯疯癫癫、蹦蹦跳跳的矮个子身影在他的眼前冒出来。
泰尔斯瞪着眼睛,僵硬地动了动嘴唇。
那家伙……还会写信?
假,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