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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车轮战(1 / 2)

场中,泰尔斯稍稍平缓了一下心情,感受着越发活跃的狱河之罪重新流遍他的全身。

自从荒漠的历险结束,他就发现狱河之罪更加凝实充足,相比之前的“十秒真男人”,现在的它经得起更久的消耗。

而终结之力退散后,它给身体留下的疲惫和酸麻也相应减少。

果然,泰尔斯心想:

杀不死你的东西,让你变得更强。

当然,这也不是全无代价——自从被尼寇莱重伤过后,他的左手腕不再如之前那样灵转自如,这多多少少影响了他对盾牌的使用。

而如果狱河之罪运转时,它的脾气也相应变好,那就更好了。

“公爵阁下,我是吉安卢卡·孔穆托。”

孔穆托是个矮壮精实的汉子,皮肤黝黑而笑容腼腆,第一眼看上去,就像你家隔壁某个历经风霜而备受打击,却依然和和气气、乐观坚强的奔四大叔。

泰尔斯注意到,对方时不时下意识地瞥向马略斯的方向。

“我从前是内城警戒厅里,负责要人保护的一级警戒官,”面对星湖公爵,孔穆托笑得很灿烂,以至于有些谄媚:

“有幸通过考核选拔,进入王室卫队。”

“现在,我是您亲卫队中的新任护卫官之一。”

警戒官。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好吧,这他倒是挺熟悉的。

无论是西环区里那些鼻孔朝天、与血瓶帮沆瀣一气的青皮大爷们。

还是某个头脑不太灵光,一旦失业,就要不幸地回去继承爵位家产的傻大个。

但还不等他深思,场中的战斗已然开始!

铛!

只听一声闷响,泰尔斯的臂盾跟孔穆托的剑锋撞在一起!

孔穆托没有像之前的皮洛加一样谦让,他进攻时的凶猛主动,与他脸上的谄媚笑容恰成反差。

泰尔斯移动脚步,长剑划出,与对方在空中交换了几次攻防。

金属碰撞间,地狱感官中的星湖公爵发现,孔穆托的剑式中规中矩,既没有精妙到皮洛加那样靠几次武器交击就足够反制对手的地步,也没有粗糙成兽人们那样大开大合一去不回的程度。

两人之间攻守进退,居然一时旗鼓相当。

这倒是让泰尔斯颇为惊讶。

但是……

铛!

泰尔斯再次用臂盾顶住对方的一击。

他咬紧牙关稳住脚步,狱河之罪全力涌上,毫不示弱地把对方顶开。

但那一刻,泰尔斯心中叫糟:

他一顶之下,感觉对方的剑轻飘飘的,丝毫没有吃力。

果然,只见孔穆托轻巧地让过泰尔斯前顶的盾牌,剑身在盾牌上一转。

下一秒,狱河之罪再次在他的体内炸开,带来难以言喻的战栗感。

但泰尔斯只来得及堪堪回身!

铛!

咚!

金属碰撞的脆响和钝击血肉的闷响接连传来!

“喔……”

在卫队们的低低哗然中,泰尔斯咬着牙齿踉跄退后,单膝跪倒,盾牌撑地。

肩膀上传来的剧痛和麻木告诉他:

这一回合结束了。

身为前警戒官,现护卫官的孔穆托憨笑着点点头,收回自己的练习剑,没有继续进击。

是剑柄。

泰尔斯痛苦地喘息,死命转着生疼的肩窝和手臂,这样告诉自己。

在那一瞬间,自己用盾牌顶开了孔穆托的剑,却没有挡住对方的剑柄。

他剑身上的十字护手如影随形,趁着自己盾牌前顶,手臂前推的机会,重重旋来。

要不是泰尔斯反应及时,这一下估计会正中臂下的肋部要害。

那他基本就躺下了。

但即使如此……

泰尔斯用力深吸一口气。

他的肩窝……

啊,真难受。

北地军用剑术里也有用剑柄制敌的招式,但多是在两者僵持,其他手段不能奏效时的替代进攻,少有孔穆托这样,一切铺垫都是为了这一下剑柄的情况。

训练场边,多伊尔朝天吹了吹自己的头发,捅了捅哥洛佛。

“哦,吉安的这一招……护卫翼里欺负新人的时候,我瞧见过……总之,他不好对付。”

哥洛佛轻哼一声。

卫队观众们低低议论,有些人则发出淡淡的笑声。

观战的马略斯侧过头,若有所思。

孔穆托没有追击,而是和气地等着公爵重整旗鼓。

“十分抱歉,公爵阁下,”他长剑在手,笑容不减:

“但我想,您也不希望我留手,对吧。”

该死。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感受着狱河之罪涌上肩头,缓解着麻木和剧痛。

他的左臂这才好了一些。

“吉安是在警戒厅打拼上来的,”马略斯那不再陌生的声音再度响起:

“在街头巷尾的经验技巧很丰富。”

“他的技巧严格说来,属于近百年来国内新兴的实战主义潮流,在雇佣骑士和开拓贵族中尤其流行,被称为‘新潮’。”

泰尔斯转过头,果不其然,守望人抱着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而最近数十年里,‘新潮’的骑士们也从国内国外的战争,包括从雇佣兵中吸取了不少经验,只求适用战局,求胜求存,为此风格灵活,不拘成法,杂糅百家。”

“当然,新潮也常被其他流派批评:章法无序,风格散乱,目光短浅,没有重点。”

守望人轻轻一笑:

“反过来说,它也最不好对付——你永远不知道下面有什么惊喜。”

新潮?

泰尔斯慢慢顺着气,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孔穆托的身上。

对方还是那副憨厚的笑容。

雇佣兵?

泰尔斯思忖着,突然想起一个人。

黑剑。

少年想起对方在龙霄城的天空之崖上,防守、逃生、诱敌、寻机、制敌……

想起他手段百出,一力对抗气之魔能师而不落下风的场景。

更想起对方“拎着”(泰尔斯一直想找个好听点的及物动词)自己,在盾区的血海中,冲向多头怪物基利卡的征途。

思索间,狱河之罪再度汹涌,仿佛不满这一回合的憋屈。

“长官您过誉了,我只是一个……”

孔穆托笑呵呵地回应着马略斯。

但他还未说完,泰尔斯的进攻就又到眼前!

铛!

泰尔斯咬牙攻出的一剑被孔穆托老练地挡开,对方随即前压,一剑刺来。

少年知道对方手段百出,手上挥剑格挡,脚下机敏地后退,以防再度中招。

可下一刻,地狱感官忽然一颤,不祥的感觉再度涌来。

果然,泰尔斯感觉到腿部一震。

他失去了平衡!

该死。

狱河之罪咆哮起来。

不及多想,泰尔斯奋尽全身之力,收身翻转,以一个狼狈的姿态滚出战场!

咚!

孔穆托的膝盖重重地拄上沙地,发出吓人的闷响。

这一个回合过后,卫队们再度发出低低的哗然。

可少年好歹避开了。

泰尔斯惊魂未定地爬起身来,看向眼里略有惊讶的孔穆托。

绊腿?

泰尔斯很想问问,对方是否学过摔跤,或者认识某个同样喜欢在近战中绊腿的前任卫队守望人。

但是……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直起身体。

这一回合过后,他明白了些什么。

泰尔斯不认得对方的终结之力。

但他可以感觉到:在地狱感官里,两人近身接触的前一刻,孔穆托的终结之力就已经流转成型,聚集在身体的某一处,蓄势待发。

比如手腕与剑柄,比如腰身和脚步。

再配合他的小技巧,瞬间发动,让人措手不及。

而且,而且不止是终结之力。

泰尔斯喘着气,望着面前的对手。

就像马略斯所说的……

街头技巧,风格灵活,不拘成法,杂糅百家?

狱河之罪重新开始燃烧,比之前更加旺盛。

他要……怎么面对这样的对手?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没有那么难,对么。

那一瞬间,他的回忆里出现了一个多年前的身影。

那个身影举起一把黄金色泽的马刀,拉开壮硕难当的身形,把自己当成一件武器。

那个身影从天而降,刚猛强硬,无视对手的各色手段,承受敌人的无数阻击。

那个身影面不改色,步不稍疑,接连冲破罗尔夫的阻拦,反制怀亚的杀招,砍断拉斐尔的武器,撞开米兰达的进攻,将全力一搏的科恩压制得连连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来到泰尔斯的眼前。

他仿佛燃烧着火焰,夺路狂奔的野马。

横冲直撞。

强硬凶猛。

一往无前。

破开一切阻碍。

泰尔斯闭上眼睛。

狱河之罪无师自通,随着他的心思,就要模仿那个身影的终结之力,却在半途上被泰尔斯生生按了下来。

不。

泰尔斯不是图勒哈,不是火炙骑士。

对方的终结之力在他这里,未必有那么好的效果——他也支撑不起那样大的消耗。

而孔穆托,也不是当初被瞬间击败的那五人。

但是……

下一秒,泰尔斯睁开眼睛。

狱河之罪燃烧不断,发出噼啪爆响,仿佛淡淡的冷笑。

孔穆托维持着微笑,看着公爵阁下再次攻来。

周围的卫队们,看着两人的身影再度接近,却不是非常专心,有人甚至打着哈欠。

铛!

双剑交击。

孔穆托微微一笑,使出一记很有皮洛加防守反击shén • yùn的绞剑,展开反攻。

地狱感官里,孔穆托的终结之力蓄势待发。

咚!

泰尔斯的盾牌再次挡住孔穆托的剑刃。

这一次,对方的剑突然一颤。

泰尔斯马上感觉到盾牌的虚不着力。

也感觉到狱河之罪提醒他的那种战栗。

果然,只见孔穆托一笑,他的长剑巧妙地绕过泰尔斯的盾牌,直击少年的执剑手!

但这一次,泰尔斯的心思却一片清明。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该怎么去战斗。

就跟他过去几年,在不同的政治漩涡里来回穿梭,不同的绝路险境中挣扎求存时,所领悟的一样。

重要的不是力量,不是武器,不是战术技巧,甚至不是终结之力。

而是人。

人。

对方的终结之力就跟孔穆托本人一样:看似憨厚,实则圆滑精明,总是提前设想好巧妙的应对手段,只待时机一到,按部就班,坐收成果。

但是……

狱河之罪汹涌而上,填满泰尔斯的左臂!

下一秒,孔穆托惊奇地发现,王子不闪更不避,用最不利的姿势硬接了自己这一剑。

只见泰尔斯面露痛苦,无法承受,长剑脱手。

卫队们发出低低的惊呼,一些对王子抱有些许期待的人们纷纷摇头。

好吧,这等于是认输了。

孔穆托可惜地想道。

他让过身姿,避开已经失去武器的公爵阁下。

他还有后续的那么多近身技巧呢,都无从展现了……

不过算了,反正计划好要输的……

但孔穆托的思绪停在了这一刻。

因为那一秒里,他惊讶地看见,泰尔斯的盾牌连着几条绑带,顺畅地滑落。

露出一支,已经捏好拳头的左臂。

而公爵的眼神——孔穆托愣愣地看着对方强忍痛苦的脸庞——依旧坚毅。

咚!

又是一声钝响!

少年的左拳狠狠地擂中孔穆托的右肋!

力度惊人。

那个瞬间,观战的马略斯蹙起眉头。

孔穆托只感觉半身一阵麻木,右臂毫无知觉。

他暗道不妙时,视野里,公爵咬着牙的脸越放越大。

咚!

孔穆托只觉前额一痛,眼前一阵金星,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扑通!

两人双双倒地。

两声闷响传来——泰尔斯的盾牌和孔穆托的长剑这才双双落地。

几秒后,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孔穆托已经躺倒在了地上。

前警戒官又惊又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不知何时,泰尔斯已经坐在了他的身上。

“公……公爵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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