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特萨。”莱约克沉声提醒。
默特萨不爽地挥挥手。
“在那之后,不知道咋回事,市政厅盯上了这里。”
此言一出,无论莱约克还是泰尔斯、科恩,三人齐齐一愣:
“市政厅?”
“是啊,不晓得倒了啥大霉,”默特萨无精打采:
“每隔一段时间,官方的队伍浩浩荡荡,从青皮、蓝皮到钢皮,都要来废屋搞点突然袭击,名义是打击人口拐卖,取缔童工团伙啥的。”
“最夸张的时候,废屋的乞儿每周都要疏散一次,躲避检查,那叫一个兵荒马乱,连其他地方的生意都受到了波及。”
科恩的眼神慢慢变了,他挠着脑袋:
“哦,我记得,是有几次大扫荡……”
但泰尔斯掐了他一把,沉声问道:
“为什么?”
“不知道,”默特萨摇摇头:
“我有个朋友是青皮窝里的,他说他们不想来这儿,搞这种没油水没进项的花活儿,青皮们的头头也不想。”
“但是命令是从更上面的人发下来的,他们没办法,就算做做样子,也只能遵守。”
莱约克依旧疑惑,科恩也百思不解,哥洛佛则无所谓地旁观。
唯有泰尔斯,他怔怔地站在一边,心思紊乱。
市政厅盯上了这里……
命令是从更上面的人发下来的……
泰尔斯下意识地捏紧拳头。
这么说的话……
他咬紧牙齿,抵抗着那股从胸膛里涌起的感激。
谢谢你,基尔伯特。
“所以废屋被这么搞来搞去,入不敷出,得不偿失,莫里斯老大就决定了:把废屋的围栏拆了,把乞儿们放出去,化整为零分散到底下的各个小团伙手里,这里一坨,那里一圈——总比哪天玩儿脱了被一网打尽的好。”
默特萨面色一黯,随即嘲讽一笑:
“乞儿一走,我们这些废人……哈哈,不就更没用了?”
莱约克沉默不语。
科恩则顾不上对方的心情,他焦急地踏前一步:
“所以,兄弟会的乞儿,现在已经不养在废屋了?”
“而放在街头的各个团伙里?”
默特萨抬头看了科恩一样,目光在对方的剑柄上转了一圈,略有疑惑,但还是回答道:
“不止。”
默特萨紧了紧空荡荡的右袖,不屑轻嗤道:
“兄弟会,早就没有乞儿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科恩的反应最大,他瞪大眼睛:
“没有了?为什么?”
默特萨冷笑道:
“因为养不起。”
莱约克把目光从周围的贫民们身上收回:
“为什么养不起?”
默特萨盯了他一眼:
“怎么,您跟着莫里斯这么久,就不知道吗?他cāo • nǐ屁股的时候没跟你说?”
莱约克呼出一口气,忍无可忍的他再次把手按上刀柄。
但泰尔斯比他更快。
“默特萨,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泰尔斯微笑着伸出一个拳头。
默特萨往地上呸了一口:
“哈,崽种,我希望你的拳头能比你下面的玩意儿更硬点儿。”
但泰尔斯不以为忤,依旧稳稳地举着拳头。
“现在捏在我手里的,是一枚银币。”
“上面镌刻着某位国王的头像,以及一行字。”
默特萨皱起眉头。
泰尔斯指了指他身后的破屋子,温和地道:
“十秒之后,我会把它扔进你和你母亲住的院子里——而它会发出清脆的金属响声,让此地的其他人都知道。”
默特萨的脸色变了。
“相信我,我见过,一枚小小的银币,能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泰尔斯指了指远处好奇地张望这边的流浪汉们,笑容丝毫不减:
“现在,我再问一遍:为什么团伙们养不起乞儿了?”
默特萨愤恨地盯着他。
“我一直住在废屋里,不太清楚,”眼见泰尔斯收起拳头做抛投状,默特萨不忿地改口:
“但是听上街的人说,近几年……”
“青皮窝里来了个新人。”
泰尔斯一愣:
“新人?”
“是啊,人们叫他……”
默特萨无所谓地道:
“shǎ • bī警戒官。”
那一秒,所有人都怔住了。
所有目光都看向了同一个人。
默特萨毫不在意他们的异状,自顾自道:
“街上都说那家伙脑子不好使,但是精力足得很。”
“听说他三天两头上街搞事,尤其‘照顾’那些乞儿团伙,动不动就大牢伺候,就连看到孩子帮父母摆摊,都要冲上去盘问一整天——连乞儿们都烦他。”
泰尔斯的呼吸加快了,他缓缓扭过头:
科恩恍惚地站在原地,听着默特萨的话。
“有几个团伙想要敲闷棍啥的搞掉他,但是那个青皮崽种……tā • mā • de太能打了,好几次都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路都走不稳当了,还跟没事人一样上街巡逻。”
默特萨轻嗤摇头:
“还有人想走青皮内部的路子,泼脏水,塞黑钱啥的,但怎么说,那个崽种哦,脑子真的是缺筋坏掉了,整个人就是一煞笔,油盐不进。”
“几年来,他被投诉、被训斥、被惩戒、被停职、被关禁闭,挂落特么吃了多少次了,就还是不懂事,特么啥都没学到,一复职还是可着劲儿往街上跑!没完没了地搞事儿!”
“听说有几个团伙昏了头,决定要动手shā • rén,但没有下文,我估计是被制止了——开什么玩笑,在永星城里明着要青皮的命,你真当警戒厅是吃素的啊?”
默特萨边笑边道,就像提及茶余饭后的笑料。
哥洛佛惊讶地看看科恩,莱约克也紧皱眉头。
但科恩却呆呆地望着默特萨,一时失神,呼吸紊乱。
泰尔斯不得不撞了撞他的手臂。
“几年过去,兄弟会的下属,bā • jiǔ个负责看乞儿的小团伙都快被搞哭了,个个苦不堪言,连上街做生意都难,更别说进项了。”
科恩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
“这样的团伙要么吃不起饭,各自散了,要么落到那个shǎ • bī青皮手里,进去蹲了,要么转去做旁的生意:在西城门做地陪搞外地人,在红坊街盯嫖客搞肥羊,不比养小崽子讨钱卖艺跑腿放风来得吃香?”
泰尔斯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所以现在……”
说话的是科恩,他颤动着嘴唇,声线紧张:
“现在……”
“是啊,”默特萨的语气低落下去:
“现在,方圆这么多街道,没人再吃力不讨好圈养乞儿了——至少我知道的没了,多亏了那个shǎ • bī青皮。”
“你们现在遇到的乞儿,要么是自己上街撒丫子疯跑,要么是给家里父母干活儿,还得防着点,万一哪天那个shǎ • bī警戒官又跑来逛街了——兄弟你咋了?哭啥?”
默特萨狐疑地看着胸膛起伏,不能自已的科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