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恩仍旧一头雾水,但希来凑上前来,忧心忡忡。
“泰尔斯?别急,我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但是冷静,我们会找到答桉的,只是不是现在……”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正待解释,可他看见费德里科的押送队伍渐行渐远,不由高声喝止:
“不……不,别让他走!让费德里科回来!”
詹恩面色一变:
“泰尔斯?”
周围的封臣们开始窃窃私语。
泰尔斯微微一颤。
没错,也许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但是,费德里科·凯文迪尔,已经没有其他后招了。
从蹊跷的命桉,到惊世骇俗的亮相,这就是费德里科的全部手段了。
当这位流亡的凯文迪尔登上主持台,向詹恩·凯文迪尔竖起战旗,向整个翡翠城宣告自己的归来,顺便把行踪弱点都暴露在詹恩的视野下时,费德里科便已再无退路。
更无其他后手。
因为他早已选定了后手。
因为每个人,都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泰尔斯恍忽地呼吸着。
“对不起,詹恩。”
对不起?
詹恩看了看费德里科,又看看泰尔斯,他明白了什么。
“泰尔斯,拜托,不是现在。”
公爵的话里带着不确定的警告。
“不,我明白了,”泰尔斯摇摇头,出言苦涩,“就是现在,只能是现在。”
“你别再添乱了!”
希来看了看周围的人们,低声对泰尔斯道:“就不能安静上几秒钟,等解决这个麻烦,再来闹脾气吗……”
不。
不能。
泰尔斯苦涩地想。
如果这个麻烦如他们预想一样,被“解决”了……
“殿下?”怀亚小心翼翼,试探地关心道,但很快被南岸公爵打断。
“你看不出来吗?”
詹恩眉头一皱:“大局已定,费德掀不起大浪了……他错判了局势……”
泰尔斯回过头,艰难地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正因如此,”泰尔斯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詹恩,对不起。”
正因如此。
正因大局已定,正因费德里科选择了束手就擒,一败涂地,正因詹恩很快就要一扫颓势,大获全胜……
泰尔斯就被推上了天平中央。
一个此时此刻,当时当下,唯一可以阻止詹恩大获全胜,挽救费德里科免于败亡,同时左右国王棋局的人。
而在这一刻,他必须做出选择。
“费德里科!”
泰尔斯下意识地出声:
“让他回来!”
万众瞩目之下,泰尔斯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艰难,也无比苦涩:
“让我听听……他的指控!”
话音落下,周围人群一片大哗!
泰尔斯闭上眼睛,几乎是以豁出去的态度,吼出最后一句话:
“以星湖公爵的名义!现在!”
他的身后,怀亚和星湖卫队众人面面相觑,旋即表情大变!
“什——殿下?”怀亚惊讶地看着他。
待他们反应过来,恍忽间转过身去,却发现不知何时,以塞舌尔为首的翡翠军团早已将他们团团围住,敌意满满。
“看来,”唯有米兰达叹出一口气,亮出佩剑,“王牌找到自己了。”
“等等,泰尔斯,你要做什么?”希来一把抓住泰尔斯,震惊不已。
泰尔斯来不及回答,詹恩就从另一边抓住他,公爵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地警告泰尔斯:
“你别忘了,我们谈过的,我们有协议!”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
泰尔斯怔怔地道。
“但他,费德里科他瞄准的不是你,詹恩,不只是你,还包括我。”
他。
詹恩紧皱的眉毛渐渐松弛。
一秒后,他明白了什么,表情从愤怒不满转为震惊讶异。
“你……你?”
泰尔斯点点头,艰难地道:
“我刚刚才明白,费德里科之所以这么果断投降,放弃一切……是因为他选择了我做他的王牌。”
詹恩愣住了。
“他在逼我,他以自己做赌注,押上性命,押上全局的胜负,制造了最极端的条件,来逼我出手,迫我——选择。”
希来瞪大眼睛。
“而此时此刻,如果我选择不站出来,不帮费德里科,那他就一定会失败,你就一定会胜利,且不可逆转!”
“可是你……”詹恩下意识道。
对,可是。
泰尔斯下意识地扣住衣兜里的那枚狰狞骨戒。
可是他若这么选择了……
此时此刻,若第二王子按照跟詹恩的协议,选择了暗中相助,选择了默不作声,任由费德里科被带走,被收监,被下狱,被遗忘,被送进詹恩的权力体系,扔下翡翠城的无底深渊……
那此事便将波澜不惊,烟消云散。
那这一局从复兴宫而始,于空明宫结束的这一局棋,詹恩就彻底赢了。
赢家通吃。
大获全胜。
他的统治稳固如昔,他的权位屹立不摇。
翡翠城依旧超然dú • lì,固若金汤。
也意味着,国王彻底输了。
而泰尔斯来此的目的、过程、努力,便都毫无意义。
庆典结束,他除了灰熘熘地离开翡翠城,回到星湖堡之外,别无出路。
泰尔斯的翡翠城之旅,他力图在国王和南岸之间找寻平衡的努力,彻底失败。
甚至连一分一毫找补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
泰尔斯摩挲着手里的廓尔塔克萨,感觉它越发沉重扎手。
可是若他第一次出使,第一次任务,就这样失败了,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去复命……
那么国王,凯瑟尔五世,会怎么看他?
怎么对他?
【我怎么相信你?】
国王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怎么知道你所言为真?】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要为我所用,而非暗中壮大自身,累计名望,聚集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