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竹片打磨的极为光滑,两端还有弧度,看上去像是鞋拔。不过小了些,一端坠着流苏,与麻绳编制的绳结串联在一起很是美观,更像是一件竹制工艺品。拿在手中不停的把玩,隐约记得医生在看病人扁桃体时用的压舌板不就是这个模样吗?想到这里,他闻了闻。
“阿季...那个...卫生纸有没有?”
话一出口只觉自己脑抽,当下应该不会有这类东西存在。于是四下摸了摸,想着找些树叶将就一下。可身处竹林,干枯的竹叶细长且一触即碎。这可如何是好?内心挣扎过后,又羞赧的开口。
“那个...有没有拭秽之物可用?”
小丫头没有回应,而是换了只手去举火把。王诩老脸一红满头大汗,认为对方传递的信号是在告诉他,举得很辛苦,麻烦快一点。话若是问的再直白一点,以后见面哪儿还有脸呢?
正苦恼时,小姑娘后退了一步。王诩一惊,睁大眼睛。不明白阿季是要干嘛?随后女孩用后脚跟轻轻碰了几下水桶。他立时不淡定了,难不成是让他用手扣?
想到此处脸都绿了,恶心的快要呕吐出来。然而阿季的下一个动作更是诡异,女孩将右手背在身后,伸出两根手指,紧贴后腰向下慢慢移动。看得王诩一头雾水,突然,手指停至臀部对着他勾了勾。
唰的一下,此刻王诩的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如果表演变脸魔术完全不需要借助道具。一慌神,那节竹片脱手掉落,心中凌乱的如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方才竟还闻了闻。
原来阿季给他的东西叫厕筹,就是古代人用的卫生纸。每个人都有,是很私密的物件。一般是用玉石、竹子或是陶制品做的,使用完后用水清洗。
此时的他很想哭,看过的电视剧或是小说中的主角,穿越到古代都是左拥右抱,纸醉金迷的,而自己却这般凄惨。试想智商碾压一切的现代人去请教古代人如何上厕所?若是被人知晓,还不笑掉大牙?王诩只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还好小丫头没有因这些糗事而嘲笑,这才让他好受一些。
夜晚是枯燥的,王诩选择多收集些这个陌生世界的情报。小女孩则耐心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
阿季说他们在大周朝,这个国家有数百个厉害的氏族。整日打来打去,搞得外面民不聊生。而打战的理由居然是为了填饱肚子,农忙时百姓们下地干活,闲了氏族宗主就会纠集大伙去别处抢劫。
王诩听得有趣,觉得女孩诉说的大周朝与历史中认知的周朝略有不同。随后他又仔细询问了自己的身世,得知父亲早亡,母亲带着他一直隐居在云梦山中。阿季以前是个女奴,在一个大氏族的封地上负责劳累的舂米工作,因为年纪太小身体难以负荷于是就病了。家主将她残忍的遗弃在荒山中,幸好王诩的母亲路过并救下年幼的阿季,这才得以活命。之后跟在王母身边,立誓一生追随。
王诩的母亲是名奇女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医术还酷爱武学。阿季跟在身边学到不少东西。每当追问先父的事情时,女孩的回答显得格外的少。不时反问王诩为何受伤后,行为变得奇怪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记。王诩则各种胡诌,什么失忆啊,头疼啊,还声称自己在阴间走了一遭。女孩听到鬼神便信服不已,不再追问。
“阿季!不对啊?我父亲姓周,母亲姓赵,为什么我姓王?”
“奴婢...不知。”
“不知?你不是跟了我娘五年吗?她难道没跟你说过吗?”
“夫人...未曾相告。奴婢真的不知。”
他感觉小丫头一定知晓,只是隐瞒着不说罢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是名义上的父母,除了占用人家儿子的身体,几乎与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夜已深,王诩躺在石床上无法入眠,侧着身子望着火塘边蜷缩成一团的女孩。
小丫头很懂事,想想如厕时维护他的举动这让王诩感激不已。一直被阿季照顾,作为对方的主人,不应该为她做点什么吗?无论是接受还是不接受穿越这样荒唐的事,眼下与世隔绝的生活,至少让他与女孩过得舒适一些,总不是什么坏事。他这样想着,搭建几间茅屋,种种地,养养花,闲暇时钓钓鱼不视为一种不错的生活。
“睡着了吗?”
“没有。”
话一出口,阿季便起身向他走来。似乎是觉得主人有什么吩咐。
“躺下,别动。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睡不着。阿季,你相信世间会有轮回吗?”
“奴婢相信,不知...少君信吗?”
“呃...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阿季...”
“嗯?”
“给我讲个故事吧,讲个好笑点的。你会吗?”
“奴婢会。”
女孩讲了一个关于点灯的故事。话说有个士大夫在朝会中领了君上的任务,老板催促的比较急,明日一早就要交作业。他回到家中才忙活一个时辰天就黑了,这可怎么办呢?于是询问妻子,可不可以点灯熬夜?妻子也拿不定主意,就把族中长辈全部叫来征求他们的意见。讲完后,王诩不知道笑点在哪儿里?妻管严?还是家中长辈闲得蛋疼?
“很好笑吗?为什么?”
“呵呵...您想啊,点灯是用豆油。这年月能吃饱肚子已是不易了,会有人傻到用粮食来点灯吗?”
原来这才是笑点。王诩被惊骇到不能言语。认为绝对是女孩在说谎,转念一想小丫头从小就跟着母亲生活在大山中,自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外面的世界一定不是这样的。因为这是周朝啊,又不是原始社会。就算物质匮乏,富人总不会点不起灯吧。以前看过的求生节目中,树脂不就可以作为燃料?浸湿布条裹在木棍上引燃就是火把。山里到处是树,收集些树脂不是难事。
“我才不信呢。以后我要在山洞内点满油灯,晚上睡觉如同夜宿星辰之上...多美妙。”
阿季没有反驳,而是朝着洞外的夜空望去。天空中没有星星,但是幻想着少主描绘的画面,似乎看到了夜空中闪烁的星光...很美。
浅浅的鼾声,静谧的夜晚,与少主一起相处了五年,对方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这让女孩有些害怕。
印象中,那个男孩总是欺负与捉弄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平等的对待她。自从少主的母亲去世后,男孩一不顺心就对她拳打脚踢,她只能无奈的接受。她发过誓一定会照顾好少主,不离不弃,完成老夫人的遗愿。习武对于女孩子而言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一直坚持着,是不想将来少主被人欺负。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一点。也正是这份坚持,才保住了主人的性命。
第一次shā • rén,一次就杀了五个,来不及恐惧只顾着救治主人。若是他死了,想必自己也会自刎谢罪吧。女孩这么想着,眼泪夺眶而出。比起被主人欺负,独自活在世间似乎更可怕一些。每当委屈的时候,想想夫人对她的好,一切的痛苦便可以忍受。她抹了抹眼泪,蹑手蹑脚的起身,走到石床边望着王诩不雅的睡姿,呆呆的看了许久。然后将一方毛毯搭在主人身上,站在原地小心观察了很久,确认他不会乱动才离开。
女孩蜷缩在火塘边沉沉的睡去,脚踝赤裸着冻得有些发紫,一双麻布制作的鞋子,已经磨破,露出了大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