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一支羽箭如一道电光般急速射向城下。箭矢的角度异常刁钻冲着人潮之中那白衣人的脖颈射去。
那人被夹在拥挤的人群中,又背负着一个白色的大口袋,根本抽不出手去拔剑防御。周围嘈杂的环境,将箭矢的破风声完美的掩饰。
为了以防万一,王诩又将一支羽箭搭上了弓弦。眼看就要得手,岂料那人身形一矮,轻松的避过了射来的冷箭。挤在他身旁的红衣士卒立时软倒在地。
随后,无比愤恨的喊声自城头上方传了过来。
“豫让!你走不了了。”
凛冽的目光相互碰撞,王诩仍有一丝心悸的感觉。他说不出来,豫让为何会给他带来如此沉重的压迫感。就像是一个将死的囚徒想要拉着他一同陪葬。然而,双方实力差距甚大,强者又何须拉弱者陪葬呢?
恶念涌上心来,王诩挑拨道:
“今日你若把命留下。我便放尔等晋人一条生路。如何选择,你看着办?”豫让大笑道:
“哈哈...卫诩!想要让某的性命,你大可自己来取。”
声音陡然提升了数个分贝。短暂的停顿过后,这嘲讽的意味变得更加浓郁。
“鼠辈!你敢吗?”
王诩被豫让一激,挽起长弓便射出一箭。豫让被人群裹挟,毫无还手之力。他只能左右闪躲,甚是狼狈。
也不知是王诩的挑拨起到了作用,还是豫让周围的士卒因连续遭殃,而生出了自保的心思。豫让在躲闪时,有意无意的就会被人推搡几下。
王诩一连放了三箭。豫让的面颊上被带出一条浅浅的血痕。站在豫让身后的小桃顿时心惊,她推开簇拥而上的人群,娇斥道:
“别挤了。尔等若敢心存异心,以下犯上。太宰大人必会诛杀尔等全家。让先生乃太宰府客卿,身份尊贵。你们还不让开!”
豫让的大名也只有太宰府的核心成员与智氏的宗族子弟知晓。至于这些智家的旁系或是荀氏分家后并入智家的子弟则无人知晓。显然女子的话难辨真伪,拥挤的人虽是停了下来,但仍旧无人做出保护豫让的举动。他们仅仅是绕过小桃与豫让身侧继续向前方逃命。
王诩见状后,大喊道:
“豫让不死,不收降俘。”
随后,他示意身侧的士卒举火,向对面发出讯号。装满豆油的陶罐随即自两侧的城头上又开始向城下抛去。油脂飞溅开来,那不足两丈的火门缓慢的闭合着。或许要不了一刻钟,城下的晋军便会全部困死在这里。
一些看不到生路的晋人此时转身杀向城内。好不容易爬到尸山上的人群则抱着一丝存活的侥幸仍在拥挤。豫让与小桃犹如人性的分界线,将勇敢与畏惧一分为二。
王诩没有料到,他的挑唆没有令豫让陷入死地,反倒是给了对方躲避箭矢的空间。他怒指豫让所在的位置,对周围的射手命令道:
“朝城下那白衣人放箭!射死他有赏。”
任凭豫让武艺再好,几十人向他不停的射箭,背负着越姜的尸身,他迟早会油尽灯枯,力竭身死。
一刻钟后,蔓延的大火将晋军的后路封堵。同一时刻,豫让身侧的小桃率先倒了下去。豫让一只手挥剑奋力格挡,另一只手探出去扶那女子的腰肢。闪身间,他觉得脚下似有坚硬的东西。
小桃被豫让揽在怀中,男子正面硬挡飞来的箭矢,从始至终没有露出后背,可见他对越姜的情谊。小桃捂着受伤的右肩,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襟。
她从未想过,就在自己被俘后,救她的人竟会是高高在上的门主。
自豫让北上刺杀范蠡离开忍门,豫让的家眷便悉数被勾践诛杀。那时,越姜带着乾殿中的亲信死士叛国出逃。承蒙越姜的照顾,侥幸步入坎殿的小桃也追随着越姜不远千里去寻找豫让的下落。
越姜的遭遇令得少女对这位传奇般的人物没有一丝的好感。然而,此时的她竟被男子奋不顾身的行为感动的留下了眼泪。少女忍着疼痛,鼻头红扑扑的,低喃道:
“门主!放开我。您自己走吧。”
豫让没有回答仍在舞动着长剑。小桃隐隐感受着男子胸口蒸腾而出的热气。那是汗水的味道。过不了多久,他也会精疲力竭的倒下。
“或许姐姐的选择是对的。”
女子露出个微笑,心头释然。她紧咬银牙猛地推开豫让。
双臂张开的同时,小桃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柔软的身体向后方慢慢倾斜。
就在小桃坠落的瞬间,尖锐的钟鸣的声陡然响起,女子不禁张开双目。暗金色的光芒自她面前拔地而起。随后,身侧的男子再次揽起她的柳腰闪至那发光的物体背后。
叮叮当当的碰撞声犹如敲击的编钟。为这战火纷飞,尸山血海的戚城,奏出了凄美的乐曲。
借着滔天的火光,小桃看清了那暗金色的物体居然是一方铜案。她与豫让躲在立起的铜案后依偎在一起,听着箭矢击打在铜案上发出的声响以及远处的惨嚎声和那变得微弱的shen • yin...
女子啜泣着问道:
“门主!你爱过姐姐吗?”
豫让望向小桃,叹了口气道:
“没有。不过...我的命是她的。”
小桃抹着眼泪,再也没有勇气追问下去。
城下尸堆中陡然冒出的铜案令得城头上指挥射箭的王诩气得直跺脚。他指着对面的守军大吼道:
“放箭啊!朝那边放箭!”
然而,下方战场的混乱以及那嘈杂声将少年的声音无情的淹没。无论他怎么喊,对面守军只顾着射杀火墙下方的晋人。
显然这时的军队没有手语或是旗语,先前约定的举火为号也仅仅是用于火攻。王诩一时没了办法。
或许被上天眷顾之人不止是王诩。
他双手张开,贴在嘴边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