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完酒后,无人再敢开口。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且凝重。田让得意至极,笑道:“我看几位兄弟也是豪爽之人,大家一见如故。不如一同入我墨者行会。不日,小弟便与巨子前往临淄与武子会和。与其留在阿城等待战事,倒不如追随巨子游历天下,宣扬我墨家兼爱非攻之说,救万民于水火。”
田让开始招揽六人。听到不久后还能见到偶像孙武,六人皆是受宠若惊之状。
“当...真?”
“那是自然。”
欣喜之余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不久前,面前这小子说墨家子弟各个身怀绝技。可他们六个除了打架斗殴,技术一般以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被高人招揽。莫非这少年是在忽悠他们?
“...我等粗鄙,实无所长。不知小...兄为何相中我等?”
墨翟看不下去了,打断欲要开口的田让:“诸位大可不必这般,入我墨者行会自愿即可。鄙人游历各国,钻研机巧兵器实乃出自个人喜好。宋国百姓饱受战火,民不聊生。鄙人四方求索,苦寻安邦救国之策。当今天下,各方诸侯喜动刀兵,长此以往战事不断,终是百姓受苦。故而,妄想聚天下有志之士,以守为战,以战止战,还世间太平。”
听到这么宏伟的理想,之前的防备也稍有松懈。墨翟自己斟酒,又喝下一碗。
“如今墨家仅四人尔。诸君若是不弃,在下必以诚相待,视诸君为手足。”
一拱手,弯下身子,十分恭敬。六人也忙拱手还礼。礼罢,一众青侠将目光聚集在暾身上,似乎是希望他拿个主意。田让看得着急:“尔等还犹豫什么?”
他心思活络,知晓这帮人在想些什么,于是,说道:“尔等可别想歪了。巨子言墨家不过四人尔,那是排得上号的,非能人异士不敢当。像尔等这般无所长之人,在我墨家仅卫国一地便有门徒三百,皆为敢战之士。”
诸人将目光齐齐看向墨翟,希望仔细确认一番田让不是在忽悠他们。
墨翟微微点头,没有否认。他在荧泽是有三百个善于木工的徒弟,各个还会骑马好像也有会些功夫的。
得到结果,六人觉得这墨者行会也不错。至少还是个国际组织,比他们青侠组织厉害多了。
暾一咬牙,再次拱手:“我等愿入墨者...行会,追随巨...子。”
田让拍着身旁之人的肩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不错,不错。”
他心里寻思着,与墨翟离开齐国后,身旁没几个小弟随行,那多丢人。堂堂四把手,也要有点排场不是。
气氛再次活跃开来,大家有说有笑。
“我说四把手,您的绝技该不会是庖厨之道吧?”
“滚!乃公堂堂阿城少司徒,何止通晓庖厨一道?那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尔等匹夫,休要打趣与我。”
六人皆是错愕。感觉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就连他们齐国的官员都被这墨家巨子拐跑了,自己这帮人又算的了什么?
“巨子,小人斗胆自荐这墨者行会五把手。”
暾搓着手向墨翟自荐,不等墨翟说话,田让抢先问道:
“你有何本事?”
“小人射术一绝,纪城人称两石无鸟。”
“噗!这都什么鸟名?两蛋无鸟?你莫不是个无卵的寺人?”
田让差点没笑喷过去。很是毒舌了一把。暾懊恼的冲他扔了片菜叶:“你才无卵。”
这时,暾的弟弟说道:“仲兄臂力惊人可开两石弓。纪城的鸟基本死绝,都是他干的。”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齐国北方的鸟本就不多,是生态严重遭到破坏的结果。
“哦?没看出来呀,你还有这本事。”
暾不搭理田让,期盼的看向墨翟:“巨子觉得我这射术可算一绝?”
随着组织的壮大,墨翟意识到了今后不能再随意管理,乱搞什么座次。暾为人豪爽,若是能奉行自己的理念,倒也是个人才。
“算是一绝。”
“看吧!巨子都发话了,那我暾今后便是墨者行会的五把手。弟兄们,今后休要再唤我大哥,改叫五把手。”
他美滋滋的。一入会就排在第五。下面少说还有成百上千的小弟。自己岂不是比纪城的大侠还要牛逼?
八人一顿饭一直吃到食肆打烊,出了门已是黄昏。
“哎呦。”
暾的弟弟惊呼出声。
“还未寻到居所,这下可糟了。”
暾则一脸的无所谓:“无妨!大不了找处女闾住上一宿。难得这么开心。”
几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墨翟十分自律:“在下有些困倦,就不去了。”
“巨子不要扫兴嘛,我墨者行会当一同行事。”
真是近朱者赤‘进’墨者黑呀。墨翟心中感叹,觉得很有必要把这一条加在会规当中。酒饱思**不是君子所为。
田让知晓墨翟为人,见状也不好意思撇下墨翟,冲着六人说道:
“尔等莫要只知玩乐,误了时辰。明日卯时司徒府见。”
“好嘞!明儿见。”
几人告别过后,墨翟与田让一同回了司徒府。两人将下午未完成的工作整理成册。有关阿城初税亩的改革内容,事无巨细的记录在一卷一卷的竹简上。
一个时辰过后,天已经彻底黑了。府衙内的仆役送来热水,二人洗漱一番。田让整理着桌案上的竹简,视若珍宝。他先将每一卷竹简套上麻布口袋扎好,而后又将一个个归入木箱。直至结束,手掌依旧停留在那木箱之上,不肯挪开。
“怎么啦?”
墨翟已经在榻前宽衣,二人这几日都是同塌而眠,一直聊到很晚。此刻,隐隐听见少年叹息。
“唉!好像做了件很了不起的大事。结束了,却觉得也没那么了不起。”
“你是担心假他人之手这变法未必会做好吧?”
似乎被道破了心思,田让怅然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事已至此。该做的,我以尽力为之。剩下的,还管他作甚!”
少年似乎拿定了主意。心情愈发敞亮起来。熄灭了屋中的炭火,正往床榻行去,忽听有脚步声自屋外传来。
“大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