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个月的时间对的上,而横叠山脉靠近西方片区,是当年地壳挤压撞出来的褶皱,人类至今自顾不暇,就连地质学家也一时抽不出时间来给它命名,就一直这么粗糙地叫着。
邹远总觉得这位沈卓耀有种不可思议的坦率,但这种坦率又是古怪的,仿佛此人早就预知了自己想知道什么,所以提前归拢好了答案。
“我可以相信你吗?”邹远很干脆的问。
“你一直很相信我。”沈卓耀这么答,避过了笃定的承诺。
走廊中又安静了短暂的几秒,邹远终于收回了目光又开始往前走,他道,“不管一年前到底真相如何,现在的我对你并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你在我的监视之下,只要做出丝毫损人利己的事,我就会杀了你。”
邹远的声音在走廊中显得凄清无比,“作为进化者,我是片区最初也是最后的防线,我下手比你想像中的还要果断。”
“我知道”沈卓耀笑了声,“我见过。”
简单巡视了一番学校,确定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避难的工作,邹远才带着沈卓耀来到了操场上。
雨连绵的下,湿气很重,邹远是第一个到的,其它进化者都离学校比较远——就像地球未受损前的无数个高三学生一样,其他人都放假时,只有他们还得数着高考的倒计时。
这种鸡肋的复古行为让邹远觉得很迷惑,但也有可能那时候的教育使人才如井喷,而后几十、几百年阶级分化越来越严重,因此片区成立后,才选择了这段历史来模仿和继承。
煤油灯的光芒实在有限,透不过阴沉沉的天,更透不过连绵无尽的雨丝,所以邹远提前拆了一盏提在手中。
直到走进操场,沈卓耀才知道为什么通讯器那边的人会将这里作为集合地。
头顶是万顷巨雷,那不断侵占防护网的天灾仿佛进化成了某种生灵,正匍匐在六边形的网格上不断寻求向下的机会,纵使防护网正在拼命的挣扎修复,但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东西正在受到破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斑驳的皲裂。
而脚下则踩着湿漉漉的草坪,经过修剪的叶芒沾着薄薄的水滴,煤油灯的光投射在这片绿油油的生物上——杂草繁衍的速度远远超过那棵望天而生的银杏树,它们仿佛也知道末世已经来临,所以有点机会就会疯狂扩张,携带种子的可以是风是雨是飞禽走兽是人类。
这么羸弱不堪一击的生物倒像是永远不会灭绝。
邹远的眉心缓缓皱了起来,他透过煤油灯看着脚下那些旺盛的杂草忽然道,“雷电是一种光,为什么我们头顶灼灼一片,里面却仍然寂静幽黑?”
“学校是重要的社会资源,如果出了事会影响到片区的未来,所以你们一定会组织救援,”邹远冷静,沈卓耀却更加冷静,他道,“但学校的人似乎并不多?”
“遭了!”邹远的嗓音有些发冷,他重新打开通讯器,“队长,你们不要过来,是陷阱!声东击西!”
“什么!”被邹远称为队长的男子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防空警报声再度响起,伴随着一道机械女声,“防护罩出现漏洞,危险等级提升,请第五省居民做好准备。”
女声并没有说做好什么样的准备,但邹远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这是第二次防空警报了。”
沈卓耀作为不速之客出现在这里,自然事先看过了东方片区的各种守则,毕竟不同的地域一年沟通不过五六次,中间差异越来越大,为防西方片区的转学生过于自由奔放,沈卓耀可是被摁在教师办公室,进行了长达四个小时的朗读并背诵。
也因此,沈卓耀明白两次防空警报的意思。
守则上说,迄今为止东方片区只有第七省曾经拉响过四次防空警报,而现在东方片区只剩下了六个省。
“邹远,”沈卓耀的眼睛看着天上,“雷电在分解。”
那原本连成一片的雷电边缘竟然呈现锯齿状,肉眼极难分辨的个体正在呈离散状态,就像最精细的马赛克,邹远顺着沈卓耀的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型个体上——
“是群聚的萤火虫。”
“刚刚的生物学课上,是不是刚好讲到几种对人类无害的进化型生物?”沈卓耀跟邹远暗搓搓说了半节课的话,竟然还能分心听讲。
他又道,“其中就包括萤火虫,这些生物的进化方向偏重蜜蜂那样的群居,为了节省能量,它们还将原始的化学作用转化为物理吸收,借此维持身体荧光部位的完整性。”
沈卓耀看着邹远,意味不明地道,“生存方式虽然变了,但求偶的器官却始终割舍不下。”
“我知道萤火虫不会攻击人类,但它们为什么在此时有预谋的聚集,还不断侵害防护网?”邹远道,“按你的逻辑,这是大型求偶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