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殿,齐玉池站在殿中央,对着皇后行了礼后,便目光下垂,不言不语。
皇后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着自己的孙儿,柔声道:“上前来坐着吧,和祖母聊聊。”
“不必,站着就好”,齐玉池回道。
皇后明白,这个孙儿已经开始不太喜欢自己了,这让皇后有些酸楚,不管是哪个女人生的,这都是自己的亲孙儿,哪儿有祖母会希望自己的孙儿讨厌自己?
“你母亲。。。”皇后考虑着怎么对这个孙儿给予言语上的宽慰,“你母亲命不好,但终究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看开些,别太难过。”
“不敢让祖母挂念,倒是二弟,睡觉可别踢了被子”,齐玉池平静道。
皇后皱起了眉头,齐玉池比齐涅斌也就大了一岁,可这说话哪里像是十岁的小童?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祖母怎么会不挂念?”
“可祖母姓严,势必会帮着严家。”
皇后被这句话堵住了嘴,久久没有言语。
是的,皇后正是出身于严家,如今的严家家主严釜,皇后私底下还会喊声兄长。
皇后轻叹一口气,视线在齐玉池身上没有移开。这白服的孙儿,一直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一直很平静。
“我也不想这样,你年纪小,知道的少。如果站在我这样的大局上来看,你才会知道我迫不得已的难处”,皇后说。
齐玉池没有抬起头,说道:“足不出户的女人能影响大局,我母亲确实厉害。不过相对于祖母说的大局,我更失望的是祖母没有否认。”
齐玉池从祖母的话里品味出了更多的东西,比如,这几天的事,皇后不仅冷眼旁观,甚至还顺水推舟了一把。
皇后惊异于齐玉池对于言语的敏锐,“我会尽量地给你补偿。”
齐玉池终于抬起头来,皱起的眉头,像两把针锋相对的宝剑,“不必,祖母只管顾着你所说的大局即可,没必要补偿我。我失去的是母亲,我的母亲不是物具,我不希望别人用任何东西与之相提并论,那是对她的侮辱。”
已有五十多岁的皇后,心里泛起了沮丧,她知道这件事已经在自己与自己的孙儿之间,划开了一条不能弥补的鸿沟。这个孙儿虽然还在称呼着自己祖母,但就真的只是称呼了,再也不会觉得祖孙之间还留有情分。
自己这个倔强的孙儿目前也不会接受自己的任何好意。
“刑部的结果出来了,想不想知道?”皇后问道,她尝试着换着话题,再说下去,可能会是很难看的局面。
齐玉池舒缓开眉头,刑部的结果他还是很有知道的必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结果会出来得这么快:“你说,我听着。”
“宫里的内务府总管,和皇上的御前太监,协同作案,伪造了圣旨。作案动机是报复你母亲,曾经那个太监去太子府宣旨时,你母亲没有给赏钱。”
皇后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齐玉池的面目变化。却见齐玉池低下头,小声地笑了。
真是可笑至极的说辞,任谁来听到这些说辞都会是这种想法,齐玉池也不例外,并且还真的笑出了声。
从作案人,到作案方式,再到作案目的,无一不极其荒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皇后继续说道:“你母亲的下葬之地,选在了皇陵。按理说,她本是没那个资格的,但。。。”
“没其他事了吧?”皇后还没说完,就被齐玉池出言打断,“我想睡觉了。”
听到这个刑部给出的结果后,齐玉池已经什么都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皇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什么都已经说不出口,无奈叹气道:“去吧,好好歇息。”
齐玉池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谢皇后娘娘”,而后随领路宫女出了门。
见齐玉池走了,皇后抬手用力揉着额头,她已经很久没这样沮丧,她问道:“溢香,这孩子是不是已经开始恨我了?”
溢香是皇后身边最年长的宫女,已经服侍皇后二十来个年头,先前殿里的一言一语,溢香在边上听得一字不漏。
溢香上前,为皇后按抚着两鬓,回答道:“小殿下很聪明,可也还是个孩子,遇到这种事,难免心里悲伤。但终究血浓于水,娘娘不必担心。至少,等小殿下长得大些了,就会明白娘娘的苦衷。”
“但愿如此吧”,皇后悠悠说道,目光触及那殿门,就想到了那刚刚离去的白色身影,那孩子,现在心里一定比任何人都难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