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建国眯着眼看过去,老吏指的那间牢房,门开着,模模糊糊三个人放里边,于是道:“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老吏尊了声“是”,转过身,招招手,带着那些其余的老吏狱卒们快步地离去。生怕看到不该看,或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随行而来的十来名侍卫们,四散着把守,代替了之前的狱卒们。
齐建国带着齐玉池走到刚才老吏指的牢房前,对齐玉池说:“认识他们吗?”
齐玉池早在老吏指向这儿的时候就已经看着这儿。一间牢房,却装着三个人,显然是为了方便太子爷察看,老吏故意为之。
三个人,有两个已是满头银白的老人,铁索锁住双手手腕,绳索绑住头发悬挂起来。两个老人被无力的挂着,事实上他们站得起身来,就不会这么痛苦,只是早已没了站立的力气,哪管得上头皮的拉扯以及手腕上的紧勒;二人都是浑身伤瘀,找不到半块好肉,十指扭曲得不成摸样,那张嘴,尤其是那张嘴,附近的腮上肿胀得硕大,鲜血涂满整个下唇和下颌,血线一直牵到了地面。双目半闭半睁,若不是还有气息犹存,完全看不出这还是活人,而不是尸体。
另外的那个人,年纪没那么大,至少头发还没白完。没有被挂起来,而是趴在地上,看不见脸。身上并没有太多伤痕,只是,那双臂膀已经少了一只,但还好断臂处已被包扎起来。
齐玉池静静地看着这三个要死不活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你抓的凶手?”
齐建国皱皱眉,这个儿子还算不笨:“挂着这两个,一个写字盖印儿造圣旨,一个兴兴冲冲宣圣旨,就是他们害死了你的母亲。地上这个。。。”
齐建国说到这儿后朝里边儿努努嘴,老九心领神会,上前去将地上那人的头拉了起来,拨开乱发,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同样是肿大的腮以及满口的血。
“这个是在皇陵去宣旨找你的禁卫军副统,赵域,那两天围住太子府的禁卫军,也是他的命令。”齐建国继续说道。
等齐建国说完了,老九才放下那人的头,退回齐建国身后。
齐玉池冷冷道:“带我来做什么?”
齐建国摊开一只手,身后的老九立即递上一把匕首。齐建国又把这把匕首递到齐玉池面前,说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吗?不管怎样,他们的的确确就是你的仇人。喏,,,刀给你,去报仇啊。”
齐玉池伸手木讷地接过那把匕首,齐玉池不是第一次摸铁器,但的确是第一次摸兵器,很冰很冷的一把匕首。
他一直盯着其中一个老太监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去呀”,齐建国催促道。
可齐玉池还是没有动。
齐建国摇摇头,转身离去,一群侍卫也跟着主子一同离去,一个不剩,这里就留下了齐玉池一个人。
齐玉池恍恍惚惚地进到牢房里,走到一名老太监面前,匕首拔出刀鞘,缓缓地颤抖着架在了老太监的脖子上。那本应该是他触碰不到的高度,如果老太监能自然站立的话。
匕首很锋利,齐玉池微微使力,那脖子上就已经起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只是不够深,连伤口都不一定算得上。
齐玉池注视着老太监的眼睛,半闭半睁的眼睛,其实还能看见半点瞳孔。齐玉池觉得自己好像从那眼睛看出了渴望,看出了诉求,他好像在大声地喊着,来吧,来吧,来报仇吧,给我一个痛快的吧。
齐玉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浓烈的血腥气。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闻见血的味道,第一次是在皇陵的墙边草丛,季先生隔空杀了的一个刺客;第二个是皇陵里杀了四个武功高强的人;第三次是太子府西边院子母亲住过的房门前,血流满地,也是最犯恶心的一次;这次是第四次,是仇人的血,即使并不是自己最痛恨的那些仇人。
这一次,血的味道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即使他现在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齐玉池看向了老太监的嘴,血的味道,让他忽然地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些东西。
他蹲到那名禁卫军副统身边,老太监太高,他无法验证自己的猜想。不顾血污,齐玉池用尽力气将那名禁卫军副统翻过身来,匕首从他的唇缝插入,再用力地撬开他的嘴。看了看那嘴里边,齐玉池的眉头突然就紧皱了在一起。
匕首搅了搅,果真如此,那里面已经没有了舌头。
一刹那,齐玉池在脑子里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拔了舌,折了指,这些人就无法再向任何人传达出自己知道的讯息。
齐玉池心里泛起一阵悲凉,这些可怜虫,帮着别人做了事,却连提供供词的机会都被剥夺。
齐玉池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毋庸置疑,是那个男人做的,目的就是帮那个女人,以及那个家族善后。。。
齐玉池鼻头有些酸楚,这是想哭的征兆,为的是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让她要遇到这样的丈夫。。
齐玉池将这位副统身子翻了回来。
如果是躺着,血液可能堵住气管,窒息而亡,天牢里的老吏们知道这个,所以让他趴着,老九也知道这个,所以是揪起他的头而不是给他翻个身,齐玉池并不知道这个,给他翻回身来只是想恢复原样。
齐玉池将匕首在这位禁卫军副统衣服上干净的地方擦拭干净,收回鞘中,放进了胸口,向天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