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另一手的确在转一串佛珠,看来果真是僧人。他停下手,摘了斗笠,可月光从他背后打过来,依然看不清他的脸。黛鸾感到很困惑,且不说他如何带着一身行头独自爬上这个地方——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想要见他们?
不过尽管他是僧人的模样,却拥有乌黑的头发。不算太长,有些层次感,从中央整齐地分开。虽然逆着光,但黛鸾还是看到,他的眸子里泛着明亮的光,如一对弯弯的月牙。
黛鸾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不是六道无常,却先因为山海的反应而困惑了。只见山海呆愣地望着他,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都长这么大了。”那年轻的僧人说。
黛鸾仔细观察他的视线,感觉并不是在说自己。何况她也觉得自己是不曾见过对方的。于是她拽了拽山海的衣角,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您?”山海并为掩饰自己的惊讶,“你为何……为何在这?是您要见我?”
“不错。哎,你还记得我呢。”
“怎么会忘记呢?我还小的时候,您常常以佛门弟子的身份出入凛霄观,与我师父谈天说地……只是头上的斗笠不曾摘过,我们都不知您是……代发修行的,更不知您是走无常。所以其实——”山海试探性地问,“您就是睦月君?”
青阳初空·睦月君。
最初的六道无常。
“这你可生分了。”睦月君轻松地笑着,“我与你师父是故交。不瞒你说,将你从藏澜海带到黛峦城的人,也是我。那时候,你还裹在襁褓里,完全看不出现在的样子呢。”
黛鸾惊讶地张大嘴,可一肚子的问题太多,争先恐后卡在嗓子眼里,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但她很快发现,比她更震惊的还是山海。她从未见过他那总是沉静的脸上,有过如此复杂、如此怪异的表情。她完全无法从中找出一种具体的情感,硬要说,唯有百感交集能够形容了。
“不、我……这,等等,您……”
她也从未见过她师父如此语无伦次过。以前,再大的风浪他都心平气和,可如今这些在正常人身上的感情一股脑塞在他身上,让阿鸾都要不认识了。
但阿鸾也想明白了一些问题——比如极月君和叶月君护送他们穿越灵脉的时候。那时,他们险些说漏嘴了什么,但他们都没人在意。现在想来,恐怕他们早就知道,睦月君曾经带着山海穿越灵脉的事了。
“但是为什么?”
最后,山海只是清晰地说出这几个字而已。
“原因有些……复杂。而且我也不止是为了见你,还有你的徒弟。”
睦月君温和地笑着,向他们走进了几步。即使是这样的夜色里,他身上都好像透露着一种奇妙的柔光,让任何看到他的人都萌生出一种莫名的敬畏。这种敬畏又不完全是敬畏,还带着一种亲和,就像是——让人看到菩萨一样。即使不是皈依佛门的人,都不由自主想要双手合十,对他鞠一躬。
“我?”
“对,你。”
睦月君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她没有躲开。他只比山海高一些,却让人觉得像一尊神像似的,迫使人抬高了头,或者抬不起头。
“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本想更郑重些的。清和残花能够通过占卜,来得到一些未来的讯息……我得知来到这里可以见到你们,也是她的预言。”
“……她就不能直说吗?”黛鸾气得犯嘀咕,“害得我们和慕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