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就等着吧。”
慕琬离开了。
她没有问出口在哪儿。离开这个空间后,外面的走廊或许变了,或许没有。反正只有一条路,她就一直顺着走下去。很快,前面出现了细微的水声,越往前越明显。黑暗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那是一道水帘——或说是小瀑布。穿过它大概会淋透吧?但反正没有别的路走,她便伸出手,确定对面不是石头之后,一口气冲了出去。
天色已晚,暗蓝与昏黄相接融合。暖光逐渐退却,星星出现了。慕琬摸了摸头上和衣服上,竟然都是干的,一点水都没有浸到。
她刚低下头,就发现默凉和席煜在草地上背靠着背,像是在等他们。
“你已经出来了?”她问两人,“其他人呢?啊,你们等了很久吧,席煜都困了。”
默凉刚站起来,原本靠着他闭了眼的席煜突然躺倒地上,猛然惊醒。要说这家伙还真是哪儿都能睡。
“她刚才还疾世愤俗呢。我们刚出来,其他……”
话说了一半,小瀑布那里又出现了一个人影。山海从里面跳出来,像慕琬一样摸了摸身上。当然,也没有什么水渍,他感到奇怪。
“你们在这儿……”
“我也是刚出来。”慕琬说,“默凉说他们也等了不久。”
“阿鸾呢?”
“没看见,八成还没出来。”
“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默凉他们本来没注意,山海这么一提,他们都看向慕琬的手。她的左腕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草编的手环,模样普通,毫无特色。慕琬一愣,心说怕是吴垠抓她时留下的,用来“联系”他们的东西。她一时语塞,便如实说:
“殁影阁的吴垠给的。”
“你见到的是吴掌柜么?”山海从怀中取出一枚扳指,“这是解烟还给我的。她问我要还魂丹的制作工艺。当我知道时,再来找殁影阁。”
“看来他们很信任你嘛。”席煜起哄说,“竟然先货呢。”
慕琬不知该不该说自己的事。但她还没开口,黛鸾便出现了。见到他们几个,黛鸾只是点点头,没有更多反应。这令他们觉得很不正常。
“阿鸾,怎么样?”他们关切地围上来。
阿鸾突然抓着山海的袖口,语气并不冷静。
“山海,我家的事,你知道多少?朱桐告诉我,他们让我跟你出来避风头,是因为府上一直有人要陷害我们。水无君当初来我们府上,并没有什么任务——而是他自愿找来帮我们除内鬼的。只是他证据不足,没除干净,如今余党就要收网了……我必须快些回去。这些你都知道对不对?我爹娘单单是怀疑,才让你带我走,是不是?他们是打算出意外之后才带我回去的,是吗?我其实可能连他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是吗?”
向来心宽的阿鸾在这种事上表现出不容退让的原则,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了。山海料到总有一天她会这么问,他也没准备把这当什么秘密严防死守。
只是对十几岁的女孩来说,这样的真相未免过于伤人。
山海意识到,之后的路不知不觉向黛峦城偏移了些。不论是迟早要回凛霄观的他,还是急切想见父母的黛鸾,冥冥中多了一层指引。相对于此地而言,黛峦城和雪砚谷在同一个方向上,但终究会变成岔路的。
“这件事,我慢慢跟你讲。”
山海将手放在阿鸾的双肩,莫名令人有些安心。
天彻底黑下来,许多萤火虫在附近飞舞,像顽皮的星星下来偷听他们讲话。
“唰啦——”
又是一阵嘈杂的声响,与他们从那瀑布走出来时的声音如出一辙。他们立刻看过去,柒姑娘最先走出来。接着,施无弃也现身了。
他微微低头,长发散在脸侧,没被挽上去。
“这模样真吓人。”席煜道,“你若不开口,能去坟地扮作女鬼吓人。”
“怎么,男鬼就不吓人了?”
施无弃笑了笑,语调里却不仅是疲惫。有只萤火虫从他面前飞过,照应出一侧苍白的脸颊。山海走上前,皱起眉。
“你似乎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无弃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
山海明显察觉到异样,立刻迈步向前,同时抬起双指。一张符咒在他指间燃烧起来,摇曳的火光点亮了他的视线。
“——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了没事。”
施无弃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其他人已经坐不住了。他们纷纷凑过来,想试图劝说什么。席煜离得最近,当她走上前看清施无弃的脸时,突然发出了足以穿透耳膜的尖叫,惊起一片林中沉睡的鸟雀。
她跌坐在地上,其他人便去扶起她。
她的手还颤抖地指着那处淌血的右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