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澜回想了一下。的确,翠萍滩大约是有这样的东西。而且那时候,她在战斗中落下很多伤,尤其是那些细密的丝线,在不知不觉间划伤了身体的很多地方。她又在水里站了很久,被寄生也是理所当然。只可惜她现在才知道。
“要怎么治?”
“许是过去好几个月了……这些苗不到半年就会在你的经脉里扎根,到那时你这一身武功怕是要废了。不过,看这个样子,它们生长被抑制住了。仅凭这种纱布是没用的,它们连石头都能穿过去。你该不会是自己拔过了吧?”
“嗯,我用刀剜过。”
“哎呀……你对自己真是太狠啦。现在应该还来得及,我去取麻药和刀片来。”
说着,如月君点燃了桌上的蜡烛,转身钻进一个小门,在柜子里翻找起来。唐怀澜放下裤脚,呆呆地坐在凳子上,望着闪烁的烛火。外面天其实还亮着,只是这儿太暗了。
类似“刮骨疗伤”的事她不是没做过,也不止一次。行走江湖,总是能被各式各样的毒物所伤,不过他们本就出身制毒世家,从小身经百战,倒也不算多怕。唐妄生老爷子有小根手指被切断了,是他自己年轻时被淬毒的刀刃所伤,一时没有解药,情急之中出此下策。这一点她和唐倾澜倒是学会了,徒手挖箭头,烧刀剃毒刺,都是他们常干的事儿。
她不怕痛。先前将这些芽掐断时,虽然不痛,但生长很快。于是她就挖肉,但就大概是手法不够专业,也不能按照植物的根系与自身的经脉线路下刀,没法斩草除根。后来,她再用刀片从芽根割下去时,也会流出血来,感到些许刺痛了。机缘巧合听到如月君在雪砚谷附近行医,她才前来拜访。人总是会因未知的异常恐惧,这是正常的。
她突然想到,有一次出任务,他们两人都负伤了。虽然他们负责的环节算是圆满完成,但下一部分出了纰漏,整个班子都被骂了一顿,药也没领足。她只是被刀割伤了手臂,而整个箭头都没入了倾澜的肩胛侧面。他却觉得怀澜比自己还痛,坚持要她先上药,反正不急着把箭拔出来,止血费的纱布可就更多了,让怀澜紧着用。怀澜通常自己处理伤口,虽然疼,但她清楚什么时候疼,有多疼,都有所准备。包括与人交手时意外受的伤,她一时顾不上疼痛,所以大多时候她什么都不怕。别人若帮她处理,她反而皱着眉,暗自提心吊胆。只有唐倾澜下手时她几乎毫无感觉,这也不知为何,他的确总是很小心。
不过她若是帮倾澜处理,他就鬼喊鬼叫,帮他没受伤的手剪个指甲都嚎个不停。
如月君拿着药和刀片出来了。她让她将裤子挽上去,脚就踩在长椅上,露出那些满目疮痍的“土壤”。她照做,一言不发。麻药还是有效的,她只觉得有人在碰自己的脚踝,并不觉得疼。这感觉和倾澜处理时很像。
她一点也不敢怀念。
“唐家一直在找你呢。”如月君一边用刀片小心地割开细肉,一边说,“他们也联合左衽门下达了搜捕的命令。本以为你们都交代到那儿,削弱了唐妄生的势力,没想到他们只发现了唐倾澜的坟,而你不见了。江湖上也没人能说出你的消息,你的行动很隐蔽。”
“倾澜被带回去了?”
“是。好像追了名号,风风光光地葬了呢。”
“葬礼和名号,也能被他们当成工具,当成说辞。”
“这世间哪儿都是一样的。不过啊,你可就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叛徒。可要小心,他们若是捉到你,一定会给你莫须有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