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焕抬起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还能看见代表天空的、泛着微光的一线缝隙。脚下是海,两侧也是,唯有这一道裂隙充溢空气,基本与地上无异。
开山裂海的封魔刃,造就的这般境况,当真令人颇感稀奇。
白涯所在之地,可以说绝不在祈焕身处的海裂之下——甚至神妙得多。他身边空气和海水的位置,与祈焕是截然相反。
此时,他抬起头,将目光从几乎触及脚底的水域的边缘挪开。他头顶触手可及的地方,鲛人在水中舒展着手臂与鱼尾,和缓轻盈。白涯多少感到不自在。尽管有鳞的阻隔,像之前那样,若盯着一位姑娘上下打量,似乎也有些失礼。他略略错开视线,想开口,却险些又吞了海水,只得闭着气努力做出口型,指指自己,再对鲛人打着手势询问:
你救了我?
“是我救的你。”鲛人大概明白了,她轻快地转动了一下,“我救你——有人沉下来,我见到了,游过去看。很多人像这样,都已经死了……没有呼吸。但你没有。”
水中的白涯想要说些什么,有些狼狈地比划起来。很显然,这姑娘没看懂。她皱起眉,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试图把自己要传达的想法阐释得更清楚:
“你很冷,也很坚硬,像石头一样。可能是死了……对你们来说。但其实不是,你没有死——有东西在里面动,但不是心……是别的东西,我们知道是什么。”
虽然白涯听着有些累,但多少能懂,何况惊讶的情绪更胜一筹。他还泡在水里,感觉自己的身体需要新的空气,便向下游去,脱离了水的范围。他从水面上掉下来,摔得有些痛。狼狈地支起身子后,他对着海里的鲛人喊话。
“我……可能差点淹死,就一点儿。”白涯笑了笑,但他猜笑得不好看,“我该谢你。”
说罢,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尤其清理掉口鼻附近的水,好让自己说起话来更轻松些。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有些难受。接着,他昂起头,将黏糊糊的碎发用双手捋到后方,问:
“见到你之前,我以为鲛人不会说话。”
“我们可以在水里说话——也只能在水里说话。上了岸,就不行了。发声的地方会像鱼鳃一样,黏在一起。你们是不会这样的。”她比划了一下,指指自己的嗓子,“我也不太会说你们的话。”
她的声音比起在水中听时有些特别,可能是声音从水里传递过来的缘故。说不定,白涯自己的声音在对方耳中也一样奇怪。
“我能听懂。”
“那就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