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闼婆会预言术?那他怎么……”
“怎么对付你还这么困难?预言当然不是万能的。”
他的预言术,同样是以香炉为基础的。预言越精确,意味着流程越麻烦,要求越苛刻。时间、地点、人物、素材、所预知之事,所预言之理,皆是重重枷锁。要进行这样的一次预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并非什么时间都能使用,并非什么问题都能求得答案。
或许他们看见了某种君临天下之景吧……他们也付出了行动。缒乌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们,因为在预言中,结界已经完全成型,他只能在它诞生后加以破坏。
那个夜里,凭借蓝珀的力量,他完全可以凭借实力将白涯推入海中。但他没有,反而将镶嵌了琥珀的剑“拱手相送”。
他在赌,他把赌注压在他们几人的身上。他时常看不起人类这样密集的、无用的、孱弱的虫子们,但他也知道,并非所有虫子都是孱弱的。而且他当然不可能直接与几人商量如何推翻诸神的统治。首先他是妖怪,不会被人们信任;其次,这些胡话一上来就直白的告诉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说服力;最后……若不是这一切,他反而还看不上这几个人呢。
“他很赏识你们呢。”晏?如此评价,“虽然结界已破,但他要确保所有的神灵都没有利用这些法器重构结界的机会。不然,这一切努力也是徒劳的。”
柳声寒抱着琴,小心翼翼地瞥了白涯一样。果不其然,他阴着脸,那架势似乎恨不得冲上来把这条蛇妖给生吞活剥了。
“我最讨厌——被人利用。”
“可这是双赢!”此时的晏?诚恳至极,“想想看,我们能离开这里,去往广阔天地;你们能回到家乡,再也不回头看这破
地方一眼。这样不好吗?这五弦琴,我们是弹不得的,既然你们需要我们理应交付,以达到我们共同的目的。”
虽然他这番话的确十分可信,滴水不漏,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破绽。但即便如此,君傲颜对妖怪这一群体的怀疑仍出于本能。
“这……这不合理。你们平白交给我们,肯定是有什么代价。你们绝不做亏本买卖。”
晏?撇撇嘴,无奈地说道:“你真这么想,我倒是很伤心。但你硬要说的话,我倒是有一个私人的请求,想告诉你们。”
“你?求我们?”傲颜眼里满满的不可思议,“是不要破坏这座炼药厂么?”
“不是……说实话你们砸了我也不是特别在意。”晏?笑了笑,一改先前那多么重视劳工们的关切模样,“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危及摩睺罗迦的领地。再怎么说,那里也是生我养我的家乡。就算没有神,没有神庙,我对那片土地还是多少有些感情的。因为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三人这次倒是没有说话。他们不知道这妖怪是否如人类一样,对家乡、故土这类概念有着特殊的执念——毕竟不少人与不少妖怪都是这样的,这并不难理解。纵晏?再怎么十恶不赦,这段话的水分到底搀了多少,他们也不得而知。不过也可能有其他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我没有缒乌那么讨厌人类……虽然也不太喜欢。不过那个楚神官,你们还记得么?他算得上是蟒神大人的代理人了。我还挺喜欢那家伙,他也很好地履行了代言的工作。那是一片自由的土地……自蟒神出现以来,许多寻求庇护的人来到这里。”
“这和我们听到的不一样啊。”白涯也十分警惕,“不是说,蟒神是被封印于此吗?”
“那是你们听到的事。”晏?不以为然,“我们见证过……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确,摩睺罗迦并非诞生自人道,而是从畜生道来。很久以前的确因此发生了一些乱象,但那已经都解决了,只不过关于蟒神大人的说法,被那些逃生的人类讲出去,传至今日早已妖魔化罢了。它被封印起来,也是它自己接受的事,毕竟那样的身躯如何在人间行走呢?这便是楚神官出现的重要性了。”
“如果他们真如你所说,是当年有什么误会,而时至今日他们一直在做尽善尽美之事,我们当然不可能不讲道理。前提是——你说的是实话。”
“那你们就自己判断吧。”晏?轻轻一笑,“啊,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我听说香积国国君安眠用的蜡烛用完了?真是可惜啊。说起来,这座建筑有很多层,其中便有制造蜡烛的地方……就在这下面。你们有兴趣看看么?”
三人顿时警觉起来。
那些尸体,还有鲛人……
“可以。”白涯答应了。
于是他们跟着晏?,往厂内深处走去。这里果然还有楼梯,一直朝下延伸。他们每路过一层,都看到了不同的器械、闻到不同的味道、发现了不同的香与药。只是,所有的劳工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呆板、木讷、毫无思想。
直到第四层,一切安静下来。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活人也没有。
视觉上的冲击瞬间摄住了他们的心魂。白涯短暂地发愣,猛然回头,却发现晏?早已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