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多了起来,一排小摊面前十分热闹。兰绫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乎每位住民都能遇到一两个说不出名的熟面孔,更多的还是陌生人。眼下,有五个人就给镇民们后者的感觉。他们看上去像是街上会遇到的普通人家,穿的衣服也朴实无华——值钱的衣服换到箱子里了,箱子不大也不沉,一个女人背着它。那个女人看上去总是在笑,虽然笑得不那么明显,但多看两眼也会让人心情一同变好一些。
她拉着一个姑娘,比她略微矮了一点点,虽然发色比她浅些,但也梳着一样的头发,发带也扎得很低,少了朵花儿做装饰。她们看上去像是姐妹。后面跟着位雍容的妇人,穿着打扮分明一点也不妖艳,但总透着一种特别的气质。她体态端庄,每一步都温文大方。她的脑后编着细细的低麻花,头发在阳光下透着熟透樱桃般的深红色彩。有个女孩被她抱在怀里,约摸七八岁的样子。她乖巧文静,可能是妇人的女儿或是侄女之类的人吧,反正不该是她妹妹,毕竟她俩的年龄差得可有些大。
哦,还有个男的在后面拎行李,可能是随从。
他看起来心情不好,不过反正没人看他。
他们是这样对镇边的守卫们这么说的:姐妹是妇人的小姑子,怀里的是妇人的女儿,后面那位是家里的长工。虽然若不是妇人主动介绍,也没人注意他。他们不是本地的住民,而是从临镇来,要赶在年前到另一座大城池找自己的丈夫。他在外面做生意,今年过年又走不开了,他们要给他一个惊喜。
这样的组合当今倒是屡见不鲜。许多男人到外地务工去,逢年过节不会回来,但在家带孩子的女人会带着举家老小去丈夫所在的地方过节。这不,快过年了,这样的家庭在任何地方都比比皆是。那些卫兵的戒心并不强,前面刚有这样一个类似的队伍过去,也是一个妇人带着一双儿女,还有位年迈的老人。这几人也没有遇到多么过分的刁难。检查最严格的,还是对一男一女或两男一女的组合。到了他们这儿,卫兵也没有太多话。听了妇人这般熟练的讲述,也没起什么疑心。
不过,其中一个年轻守卫的眼神可不老实,他的视线总在抱孩子的妇人身上扫来扫去。虽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一路上为她频频回头的大有人在,女性也会多看几眼。孩子都这么大了依然风韵犹存,大约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看来他们是有些家底的,可不敢刁难。妇人只是将略滑下去的孩子往上抱了抱,微微一笑,侧着头,卫兵便咳嗽两声,别开了脸。
“过去吧!”
“几位大哥辛苦了。”
妇人略微欠身,“小姑子们”也点点头,五人准备离开了。就在这时,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守卫大喊一声:
“站住!”
几人刚没走几步,忽然僵住,困惑地回过头。
“让我们看一下那个箱子!听说,知县府上丢了一把琴……不是我刁难你们,只怕你们听信贼人的谗言,替他们暗度陈仓。”
“好啊,当然没问题。”
如月君大大方方地卸下箱子,当着两个卫兵的面打开。老卫兵看了看,年轻的那个伸出手还翻了几下。叶聆鹓皱起眉,有些担心他们注意到自己在霂知县那里穿的衣裳。这时候如月君突然打了一下那年轻人不安分的手,骂了一句:
“干什么!女人的衣服这么好翻吗?”
其他等着检查的人在队伍里探头探脑。原本出镇的人没那么多的,这一折腾,他们不得不排起队伍来。人们从来没在这儿排过队的,有人好奇地看,更多人觉得不耐烦,一个接一个催促起来。老守卫让他们关箱子走人,顺便骂了那年轻人“手贱”。
很好,很完美,天衣无……
“几位请留步。”
妈的,来者不善。
这客气的声音让人听了反而胆寒。因为他们很熟悉,虽然嗓音不同,但都略偏中性且腔调死气沉沉的发声者,一定是那群穿着破烂黑袍的怪人。
霂知县的手下真的来了。真晦气,一路上光明正大走这么久不来抓人,非憋到这儿才冒出来膈应人。几人心中都有些不满,眼里带着怨气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四五个黑衣人。要说最可疑的是他们才对,谁大白天打扮成这个德行?
“霂卫大人……”
两个守卫行了礼,打完招呼便后退几步。不知为什么,他们感觉其他几个零散的守卫也拉开了距离。看来觉得这群人徒增压抑的,并不止几位外乡人。
“还有什么事吗?”
妇人不再说话了,由如月君替她发问。几个霂卫在他们面前停下来,一字排开。其中一位低着头的霂卫说道:
“方才我们听到诸位的情况,只觉得有些出入。还请各位主动坦白,究竟何去何从?”
如月君轻轻别过头,看到身后的守卫们不自觉地攥紧了兵器。事情果然不会顺利。如月君重重地叹了口气,上前了一步。接着,她取出了一枚亮闪闪的银白铃铛。
“你说对了,我们不是亲戚。如你们所见,此乃黄泉铃,他们是我任务里重要的帮手。我觉得走到哪儿解释到哪儿没这个必要,才干脆伪装成一家人的。还有什么问题?”
上年纪的卫兵放松了些,年轻的那位见状,也松懈下来。但那群黑衣霂卫就像是没听懂一样……不,应该说像没听到一样,无动于衷。
“怎么,怀疑铃铛是假的?”
“不,我们绝无此意。”其中一人拽了拽兜帽边缘,低声道,“我们也无意与黄泉十二月作对。但其他人……”
妈的,善者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