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辙想起什么,又回过头问皎沫:“对了,那在您之后,可曾还有过像你一样剖开鱼尾,走上陆地的鲛人?您见过或是听说过吗?”
“我只在陆地上待了短短十年,又辗转各处,倒是从未见过我的同族。若是看到了,即便在海里不曾见过,我们也都能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而且自打神无君破坏了水晶宫的龙珠以后,这唯一的方法也不会有多少人尝试。就算来到陆地上,我们也只剩下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想要见到谁,确实是难于登天。只是我想……既然已经过了这么久,说不定,在我前后真的有这样的同族,而他们的后人也会繁衍至今……”
“听上去感觉很美。”问萤突然说。
“美吗?”皎沫不太明白,“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事呀。”
“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有种诗意。”
“噗嗤。”前面的寒觞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懂诗意。”
问萤不服气地说:“我就是懂!我和你明明差不太多,懂的可多了!”
“好好好,你懂,你都懂。”
这话根本不像是服气的样子,反而只像大人迁就小孩似的。问萤当然不吃这套,生气地要讨个说法。这条炎热枯燥的路上,多了一阵欢声笑语。
寒觞说,藏澜海不是一处海,而是一个地方。接下来,他们距离目的地少说有七八百里地,又因为他们不会一直骑马,就算是纯赶路,少说也要十来天。天只会越来越热,他们却没有选择。晚饭以前,他们到达了目标的镇子。这个镇子叫苋阳坡,地势倾斜,北面向阳。据说那里的土壤颜色发紫,很能养活野草,即便是拔秃了也能因一阵风一阵雨就重新焕发生机。传闻在饥荒年代,村民们靠吃这土地上一种特别的苋菜存活下来,发展成如今的镇子。这里出产的野菜,经过层层筛选,可以送到天子的餐桌。
他们在镇里的一个餐馆歇脚,如愿以偿地吃到了本地的多种野菜。大概是期望太高,他们不觉得有传言中那样好吃,但确实比寻常野菜要好吃些。无需太多调料,只用冷水一洗,热水一焯,摆上餐盘,送到嘴里,令人只觉口齿生津,仿佛站在入春的原野上,带着草香的清风迎面而来,夏日的炎热全然不见。
住店依然是要了两间房。寒觞洗漱过后,刚坐在床上,谢辙便坐到他旁边。
“下午赶路的时候,我见你心情不好。”
“哪儿有?不是一路有说有笑的吗?”
“你确实不太好,比以前更沉默。”
“说明我更稳重了。”
“你其实……并不是很想回藏澜海,是吗?”
“……你知道的。”
“因为那对你来说,是一个很沉重的地方。”
“虽然也有很久开心的日子,但那件事——和他再也没见过我,这件事,都令我……算了,我说你要是有心搁这儿琢磨我,不如把这份心思放在女孩儿身上,保证你子孙满堂。”
“……我们还背负着天下大任。”
“行了行了,我就知道。不如说,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人了吧?”
“我不敢有。但……我难免感慨。”
“感慨什么?”
“之前的一段时间,我们也是这样,与两位聪慧的女子同行。”
“别再想那些事了。至少现在不行。”
“……我知道。”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