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君的嘴边浮现了一些弧度,是刚好能被称为笑容的弧度——虽然有些勉强,但对他而言已经足够稀奇。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上一回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
“过去,我确实不了解你。说实话,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能懂你这些感觉。在我眼里,人类一直是太为复杂的存在。但你……宽容得就像大海本身,对这一切是非善恶,你都自然地接受。你看到的不是每一个dú • lì的、微小的事件或人,而是宏大的人性的集合,与世间百态本身。”
“您可真抬举我,我怎能与海齐名呢!”她像是觉得海被冒犯了一样。
“或许,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神无君想了想,静静陈述下去,“这一切悲欢离合,你都不算是……亲身经历。你并不身处其中,即使你行走在陆地上,也从未扎根于何处,对什么怀有寄托,而只是无根浮萍,四处飘荡。这世界再怎么精彩纷呈,说到底,都与你无关。”
“你这人呀……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不是聊天之道吗?”皎沫笑了起来,“不过,你说的倒也在理。我只是在看着,却未曾投身那些悲喜。倘若身处其中,想来又是不一样的体验。”
她自己思索着,大概将神无君的话语又体味了一番。然后,她接着说:
“虽说我本不是为了寻你而来,却也有打算着见上一面。我已与你错过数次,人类的寿命太短,因而倒是想着快些找到你了。说实在的,我没有别的打算,也就是想让你看看……看看我实现了承诺,完成了当初的心愿,我的日子,就像我想要的一样美好。”
“看出来了。你确实做得很不错。”
“在见你的执念得到满足的此刻,我并没有曾以为的那样开心。”皎沫慢慢地说,目光像投在很远的地方,“儿时感情懵懂,觉得触碰到了从未见识的美妙世界。就像是……对人间本身的情感一样,这样的情愫太复杂了,连我自己也没有弄清,它究竟包罗了多少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学会理解其中皮毛;等到我真正明白,那样的情感只剩下很少很少,更多已被时间冲淡,或发酵成其他意味,又有些被侵蚀剥落,露出曾被错觉掩盖的真实的感觉。”
“时至今日,我对你最大的感受,是尊敬。”她收回了视线,投向此刻身边的神无君,“这样的尊敬,和感恩长久地并存。当年你所做的,远远不止对我们施以援手那样简单。”
“原来如此。”
神无君口吻淡然,反而让皎沫感到一阵由熟悉而生的亲切。
“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你变了挺多。”神无君认真地回应,“稳重多了,跟我当时认识的那小孩儿……不可同日而语。”
“这不是好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