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这个,我能带他们去哪儿?”霜月君被气笑了,“哈,真没想到我防完一个人类,竟还得从你手边保全别人。”
“天狗的始祖——我那位老朋友,它始终注视着这一切。规矩就是规矩,它绝不会对我们网开一面。即便是你我在场,它也要利用自己的方式,让谁也无法活着走出这里半步。”
“……”
霜月君不知如何作答,而失控的尹归鸿已近在咫尺。寒觞的手指不断划过剑身,却不论如何都不能将不知火引燃,大概是此地的灵压太大,灵场太乱。他顾不上说话,但谢辙已经替他传达了两人的意思。
“我们不会走!”他说,“穿过结界的那一瞬委实没有多想,但论此事本身,我们的确义无反顾。倘若不在妖变时将他解决,不知世上还有多少生灵要受十恶的荼毒!”
“我欣赏你的勇气。但你最好有更好的办法,否则我连你们的死活也顾不上了。”
神无君调整了握刀的角度,那语气不像在说笑。这种事儿他还真可能干得出来,谢辙必须想出对策。可他想什么?怎么想?尹归鸿的愤怒难道不是真实的吗?这种事若放到自己身上,让他自幼从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恐怕现在妖变的人就是他自己了。神无君诚然无措,尹归鸿的行为也十分合理,可局势偏偏就是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而这一幕,恐怕,霜月君不是第一次见了。谢辙和寒觞都能更深刻地体会到,在面临灾难却毫无办法时究竟是多绝望的事。即便上一次手足无措的人是六道无常,也不能稍微减轻二人的压力。谢辙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想阻止这一切。
他不再多想,一跃跳过霜月君的伞盾。
“老谢你疯了!!”
不顾寒觞的叫喊与其他人惊愕的眼神,谢辙正面与尹归鸿对峙。他身后混沌的妖力似乎是有形的,细看分明是天狗的轮廓。只是那轮廓硕大无朋,并不好辨识。而在尹归鸿身后更遥远的地方,似乎有无数个星星点点的光。但那并非是星星,而是两两对应的、无数个天狗的眼睛。一旦弄清他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来自心底的战栗感便愈发真切,愈发强烈。
但他不能退缩。
结合神无君刚才对霜月君说的那番话,他理解了这个场面。所以,异变的发生并非来自尹归鸿一人的愤怒,还有无数天狗与它们始祖的亡魂。想要平息这一切并不容易,何况他连尹归鸿一个的事也对付不来。他只是逼自己面对,逼自己处理。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是他们做不到的话……不说无常鬼,他和寒觞一定会在此丢了性命,为天狗冢的诅咒增加一份可信度来。谢辙强迫自己寻找过去的感觉——过去那不顾一切,又为了一切的感觉。只有那个感觉,才能令他激发风云斩最真实且强大的力量,与面前的邪祟匹敌。
想想吧!倘若他们在这里倒下,与十恶对抗的力量便会减少。想想问萤和皎沫夫人,想想食月山脚下的老人,想想南国全体百姓的安危,他们都有危险!危机很快也会波及到自己家乡所在的大陆。这并非是一座岛屿的浩劫,而是整个江湖的浩劫。六道无常能做的终归有限。到时候,自己年事已高的母亲、寒觞的妹妹与兄弟、温酒的奶奶,他们都由谁照顾?
还有……
还有聆鹓。
喧嚣的耳边忽然归于寂静。就像是躁动不安的蜂群,在某一刻突然集体陷入安眠。这所有的一切理由,突然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将他脆弱的部分隔绝。风似是变得轻了,剑也变得很好掌控。他意识到,是风云斩使出的风与此地的妖风相互抵消,逐渐达成和解。尹归鸿并不退缩,提刀迎面攻上。事已至此,这已不再是他和神无君的个人恩怨。
在天狗冢内,或许风云斩不能呼风唤雨,但它的神力已足以通过另外的方式展现。两把由同一人铸造的绝世神兵不断碰撞,电闪雷鸣一刻也不停歇。谢辙承认自己并不精于剑术,但风云斩就像是经验丰富的导师,在无形中指导着他的战斗。不知为何,凛天师的一番言论在他心中再度浮现。人剑合一,剑随心发……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做到了。
“真够难缠的。”尹归鸿低声道,“开什么玩笑?!都到了这种时候——”
“正因为到了这种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