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可以随意摒弃,甚至破坏别人手中的幸福!你若是嫉妒这些你不曾拥有的爱意,我虽不会原谅,却也能理解你。但你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冷血的恶鬼——从出生起!”
“嗯嗯。”谰无所谓地点点头。
谢辙之前只是沉默地听着,沉默地看着。现在,他攥剑的手并不是很有力,但他的心思是谨慎的。听完这些对话,他也有了自己的结论。
“他只想追求力量。”
“仅此而已?”
话虽如此,谰那仅剩一只的眼睛却有一丝微光闪过,似有长明灯的烛火在里面摇曳。
“仅此而已。”谢辙说,“这就是我的判断。”
“啊啊……”
谰发出绵长的感叹。他伸出一只手,皮肤之下筋骨分明。这只手狠狠地按在他的脸上,像要将一层粘在脸上的面具生生扒下,不顾原来的部分是否会被破坏,变得血肉模糊。他独眼的视线刀一样锋利,蛇一样狡黠。这视线穿过指间,直探向谢辙的眼。
“是了,正是这样——真是个天才。你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很好奇。”
谢辙深吸了一口气。不可否认的是,妄语之恶使的眼神令他有些胆寒。他很少恐惧什么真实存在的东西,唯独这种虚幻之物让他少有地无措。他不由得攥紧了剑,试图从中汲取勇气。他开始明白,睦月君是了解自己的,所以才会将这神剑传承给他。他坚定地认为世间一切看得见摸得着的有形之物,都能被斩断。唯独这样的无形之物,需借风云斩来刺穿。
谢辙重新平静下来。不论这是疑问、质问还是审问,他都会给出自己的回答。
“因为你是个疯子。”
寒觞有些惊讶,皎沫和问萤也看向他。这话他不是没有说过,但那是背地里说的,性质同当着面指着鼻子骂可不一样。这会激怒他吧?甚至他已经出现情绪起伏的迹象,这可不算多见。若他当真发起疯来,就凭现在疲惫的四人,再怎么联手,再怎么默契,也难以匹敌。
“多说两句,我爱听。”
谢辙微微张口,僵了一阵,才接着说道:
“你是个疯子,不择手段的那种。但你的目的从来不是办成什么事,而是……得到力量本身。阴鸷狡猾的谋略、无人能及的武学,逆天违常的勇气……甚至,创造式神、发明器具、研习咒语的智慧,在你眼里都是力量的一种形式。力量本身是绝对没有上限的,它只会被不断地突破,不论被别人还是自身。这让我想起过去的霜月君,不过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极致的武学上,相较于你,算得上单一。你不是为无庸家族而战,而是为了自己。甚至可以说,你在用一己之力带动整个家族的繁荣,自然也有很多渴求力量的人愿意追随你的光辉。即便这种光辉,在他人眼中是挥之不去的阴影,但你不在乎。”
“我不在乎。”他重复道。
“我曾对友人们说过……现在可以当着你的面再说一次:你是个疯子,清醒的疯子。而这种清醒的疯子才异常可怕。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追寻什么;因什么而冷静,又因什么而沸腾。或许在你内心深处渴望出现一个能与你为敌的人。那个人可能不是和你一样,有着极端且疯狂的想法,但一定与你存在某种相似之处。”
问萤突然感到困惑。她对谢辙说:“神无君不正是他的对手吗?”
“不……按照他只会避战的方式,你也应当能看出来,他未将神无君视为真正的对手。或许他不否认神无君在武学与阴阳术上的造诣,但他处事态度向来简单粗暴,从来没有什么谋略。不如说,没有谋略就是他的谋略。”
“我断然是不喜欢和那般毫无风雅可言的家伙平起平坐……”谰拈起下颚,幽幽地说。
皎沫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无君一向是这样的做派。何况他是走无常,一开始在立场上就注定与恶使没有共同语言——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谰歪着头,视线自始至终都未从谢辙身上离开。不知何时起,谢辙开始觉得,这原本阴冷的视线变得太过灼热了。
“不过,你似乎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吧……该说巧还是不巧,幸还是不幸呢?”
“什么意思?”谢辙没有明白。
“你和我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