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饭比昨天的晚餐要丰盛不少,但也丰盛的有限,多了抓饭和烤肉。没有蔬菜,只能用仙人掌果代替,冰镇后的仙人掌果比成默想象中的要好吃一些。成默没有吃太多抓饭和烤肉,却吃了不少冰镇仙人掌果。雅典娜倒是吃了不少烤肉,不过剩下的还是很多,完全够四、五个人食用。
当那些剩菜被端回去时,成默听到了阿法芙愉快的欢呼声,紧接着是巴掌和母亲的呵斥,随后是阿法芙小声的饮泣。
哈立德开口和母亲争执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哈立德就跑到了二楼询问成默剩菜要不要留到晚上吃,成默理所当然的说“不”。
一脸紧张的哈立德攥紧了拳头,红着脸问:“那......那那些剩菜能让我们吃吗?”
“当然。”
哈立德难掩心中的雀跃,开心的说道:“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烤肉了,上次吃烤肉......我记得还是2013年,那时我爸爸还没有去世.....阿法芙当时才一岁......”
说起父亲的死亡哈立德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成默想到他的爷爷还瘸了腿,基本丧失了劳动力,整个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这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孩子身上,心中叹息,低声说:“那晚上再吃一顿好了。”
“谢谢您,雷克茨卡先生。”
哈立德的声音有些哽咽,聊到父亲的死亡他的表情还很正常,可成默只是说晚上再吃一顿烤肉,这个坚强的男孩子竟然眼眶有些湿润。
“不,不需要谢我,我什么也没有做。”成默说。
哈立德扭捏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成默便道:“快下去吧!”
哈立德转身下楼,在成默即将把门关上的时候,他扶着木楼梯回头说道:“我会尽快把药拿回来,至于包车的事情,等下吃完饭我爷爷就会去问。”
成默应了声:“好。”
哈立德又笑了笑,“您是个好人,我昨天还想多赚您一天住宿费和伙食费的,实在是太贪心了......希望造物主能原谅我。”
再次被发“好人卡”,成默心头却有些异样,他关上门,细心聆听,楼下的厨房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低声饮泣和吃饭的咀嚼声。
须臾之后饮泣声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欢快而满足的笑声。
成默心想:人类的幸福有时候就是如此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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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哈立德拿回了一板“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价格也不是三万,而是五万,五万叙力亚里拉买来的不是一盒药,而是一板药,二十四粒,比成默开始计算的还要贵不少,叙力亚的物价离谱程度,已经超过了成默的预期。
他猜也许哈立德从中应该分润了一些,哈立德像是从他稍微有些讶异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立刻表情局促的解释道:“在拉塔基亚这种药确实很难找,黑市都没有,默罕默德大叔是去恩诺思人那边买到的,所以价格比较贵。实际上需要的话,还能再买点,但默罕默德大叔说去大马士革就会比较容易买到,价格也不会这么贵,因此我就自作主张没有买太多.......”
成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并不介意哈立德从中赚钱。
“雷克茨卡先生,您放心,到了大马士革,我一定会帮您买到这种药的,并且肯定能便宜很多。”哈立德信誓旦旦的说。
“你也要去大马士革?”成默将视线从药片挪向了哈立德,有些疑惑的问。
“我爷爷去打听了,城里根本没有包车,不要说包车了,就连汽车都没有几辆。您要等不及坐班车,就只能找邻居阿什卡尔大叔想办法,他原来是汽车公司的,后面也管理着运送尸体的皮卡,我爷爷上午找他聊了聊,他说他不想去,但是愿意把车借给我用一天,只是......”
见哈立德语气有些支支吾吾,成默瞬间就推测出大概是中午哈立德才给他发了“好人卡”,提到“昂贵的价格”有些难为情,便直截了当的说道:“费用你说多少就多少,不要太夸张就行.......”
哈立德红了了脸颊,“并不是阿什卡尔大叔要钱,他和我们家关系很好,又是个热心人,不过皮卡的钥匙并不在他手上,更何况我们还需要汽油,这些都得找他下面的人。”
“没关系,你尽管说要多少钱就行。”
“七十万里拉......”哈立德有些沮丧的回答道,很明显他觉得这个价格有些太多了,停了一下又说,“去大马士革的班车只要三千里拉,要不然你们再等等.....”
七十万里拉也就相当华夏币最多七千块的样子,不要说七千了,要不是考虑到安全原因,七万成默也都不会眨眼,更何况七千块包车,也算不上荒诞到不能接受的价格。在成默看来药的价格才是真有些吓人,倒不是他支付不起,而是可以想象在叙力亚看病的成本,如此昂贵的药物价格连饭都吃不饱的叙力亚人根本无力承担。
成默不是谢旻韫那种悲天悯人的圣母,心中感叹了一下,假装思考了好一会,就沉声说道:“是有点贵,但我确实很急,也只能接受了。”
“七十万呀!”哈立德惊愕的问,“您确定吗?”。
“确定。”成默点头,“车什么时候能开过来。”
“得晚点,还得让默罕默德大叔去开个维修证明,再去把油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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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关上门回到房间,雅典娜还是那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坐在床沿发呆,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银色塑胶板,说道:“药来了,现在试看看吗?”
雅典娜扭头看了看成默,又看了看成默手中的那一板药片,面无表情的说道:“无所谓。”
“那就试看看。”成默知道雅典娜并不是一个特别有计划的人,主动帮她做了决定。他走到了桌子边,给雅典娜倒了一杯水。茶壶是瓷制的沙乌地高腰茶壶,造型很雅致,可惜茶壶的表面有不少裂纹,壶口处还有缺口,茶杯则有点搞笑,这种老式的搪瓷杯在华夏已经绝迹,却在叙力亚重焕生机。
成默端着杯子,走到了床边,先将药递给了雅典娜。
雅典娜看也没有看,犹豫了一下,掰了三片放在手心,轻启昙口,从成默手中接过搪瓷缸,将白色的药片就着温水吞服了下去。
雅典娜十分自然的把水杯又递还给了成默,在接回水杯的时候,成默觉得自己就像个督促女儿吃药的老父亲,“你配合‘蛇式瑜伽’练习一下,看能不能截取能量......”
雅典娜点头。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刚问出口成默就有些后悔,在船上的时候雅典娜就没有允许他观看她修炼,现在他应该直接出去,而不是多此一问,于是成默话一落音就补充道,“我还是出去一下吧。”
雅典娜没有出声,她的眼睛也没有聚焦在成默身上,而是盯着窗外的晴朗天空像是在发呆。
将搪瓷杯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成默转身走出了房间,在关上门的瞬间他又想起了在船上的惊鸿一瞥,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雅典娜,没料到刚才一直没有和他对视的雅典娜竟然在目送他离去。
于是两个人的眼睛在床架的阴影中相遇,这突如其来的碰撞让成默为之心颤,那些凌乱的记忆碎片,便如同偶遇了微风的花瓣,沉积在花瓣上的露水散落,记忆也变得空白。他的大脑失去了意识,身体的肌肉却在继续运行,轻轻的关上了门。
成默在门口伫立的了许久,才轻手轻脚的走下了狭窄的石头楼梯,他进入客厅,看到哈立德一家人又开始羊毛地毯的编织,那些绒毛在阳光下闪烁,仿若太阳散落下来的光尘。
在光尘中,哈立德的母亲和姐姐都戴上了口罩。那些成人口罩阿法芙戴不上,但她也蒙上了好几层纱质的面罩,眼下她正坐在小板凳上,挥舞着瘦弱的满是划痕的小手转动拈杆,将羊绒搓成线。
成默最初觉得欣慰,转念又意兴阑珊,他退回了楼梯处,走上了转角,坐在冷硬的台阶上,不想干扰他不该干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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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引擎的轰鸣,成默猜测是哈立德开着车回来了,他起身拍了拍发麻的屁股,才慢慢走上楼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等雅典娜说“进来”,才推门而入。
看见雅典娜已经停止了练习“蛇式瑜伽”,又坐在床沿神游天外般凝视着窗外。
成默问道:“怎么?没有用吗?”
“没用。”雅典娜摇了摇头,“我后来又多吃了几片,还是找不到那天的感觉,也许跟我猜测的一样,‘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的药效还是不够强,得试看看其他的药物。”
“一点作用都没有?”成默不甘心的问。
“没有,没有出汗,没有呼吸不畅,连心跳都没有加快。”
成默想问雅典娜那天在船上,在轮机舱里,在主曲轴的下面她又是什么感受,却没有问。他无奈的说:“那只能等到大马士革再说了,幸好叙力亚不大,大马士革也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