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甄一宁托着下巴，随口问了个大逆不道的问题：“他们都称呼你为神明……那你说，神会死吗？”
谢暮尔抓住缰绳的手指微微收紧，良久后，他扯了扯唇角：“当然会。”
“神不是无所不能吗？如果剧情……我是说命运，迫使神的生命走向终结，要怎样让神复生呢？”
谢暮垂眸望着她，淡淡开口：“神明的陨落，伴随一种力量的终结，除非他汲取了其他力量，否则永无再生的可能。”
甄一宁心头一跳，她拧起眉，揣摩这句听上去有些复杂的话。
神当然是可以复生的，不然艾希尔作为原小说里最重要的反派角色之一，不可能死了一次又一次，还能卷土重来。
如果势必要取了谢暮尔的心脏，她在完成任务的最终时刻，能不能让他复生？
“所以意思是，如果黑暗神死了，我能盗取光明神的力量，去复活他？”
谢暮尔看她一眼，不知为何，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弧度：“可以。”
“那，如果是人呢？人死以后，也能通过汲取神明的力量，复生吗？”
笑容凝固在嘴角，谢暮尔干枯如老树皮的心脏，被烧透后，终于又被冷水浸泡，灰烬糊在一起，成了糟糕的一团。
侏儒族首领诅咒般的遗言，又刺耳地响起来。
没关系，谢暮尔在心底平静地想。
是她自己决定要留下的，如果目的不纯，那就让她没有心上人的魂灵可复活好了。
仅仅让艾希尔把茶壶丢入深渊显然不够，还必须由他亲自砸碎……
戾气如藤蔓般疯长，几乎要将他缠成茧时，少女却突然抓住他冰凉的手指。
“对了！”她神情自然，仿佛刚刚那些问题，只是求知欲上来了随口一问。
“这个，我亲手做的，”她拿出一枚金色的铃铛，小心系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个死结，“之前你送的那个铃铛，不是坏了吗，这个赔你，不许摘下啊。”
谢暮尔的目光，迟迟停留在铃铛上，轻易判断出那确实只是一枚简单的铃铛后，他紧绷的面色一点点舒缓了。
他的唇角微弯，好心情地开口：“作为交换，你想要什么礼物？”
甄一宁的视线缓缓划过周围表情丰富，情感充沛的傀儡们，不客气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你最近总是很忙，我用我的铃铛，买你一个晚上，好不好？”
谢暮尔的表情有些僵硬和不可思议，想起那天晚上的经历，他的身体微微颤栗了一下，苍白的耳垂迅速染上血一般的红色。
甄一宁猝不及防地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耳朵：“哇，神明大人耳朵红了。”
“想什么呢！”她没好气地推开他，“你之前不是说，要教我做傀儡吗？”
“你做的傀儡太丑了，我想自己试着，给他们多加一些表情，不然要怎么排戏？”
谢暮尔很大方地同意了：“好，今天晚上，我教你做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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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折腾谢暮尔两天后，甄一宁终于学会了制作傀儡躯壳的技巧，但她来不及自己亲自上手，就被系统告知了一个令人烦躁的消息。
剧情已经推进到一个小高潮，女主角莉西娅带着光明神的信徒们，打算来围剿极寒之地，亲自逮捕恶龙了。
不想看谢暮尔那张脸，甄一宁随便找了个借口，避开他，在夜里安稳睡过去了。
但这天晚上，谢暮尔却推开窗，悄无声息地站在少女床前。
濒临陨落前的最后一个诅咒期，播种在他身上的力量越来越不稳定，在暴戾情绪的催发下，他甚至能感受到尾椎骨在蠢蠢欲动了。
那是要变成龙的征兆。
他俯下身，冰凉的指尖，抚上少女精巧的下巴，把那里的烙印加强了，轻轻摩挲了一下：“珍宁，你是自愿留下的。”
谢暮尔悄无声息地戳了戳她睡得乱糟糟的发梢，刚要转身离开，衣角却被死死抓住了。
明明气息平稳，处于熟睡中的少女，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海蓝色的眼睛，含着笑意望向他：“我当然是自愿的。”
“谢暮尔，你打算去哪？”
“我要去深渊一趟，处理一个灵魂，五天后回来。”谢暮尔淡淡地开口，企图在她脸上找出一点愤怒或者惊慌的痕迹。
但显然，让他失望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演员，就算心底再迷惑，甄一宁表面依然是睡眼惺忪的模样：“哦，那你去吧。”
青年却站在窗台前，迟迟没有离开。
他沉默半晌，幽幽地开口：“是从西西里亚特大陆抓来的灵魂。”
甄一宁精神一振，她要是还猜不出来这家伙在试探她，那可真是侮辱她的演员身份了，她敷衍地哦了一声：“那可真巧，你快走吧，记得走前往壁炉里添一把火，帮我关好窗，好冷。”
“你不问问，是不是你认识的？”又闷声站了一会儿，谢暮尔还是没忍住打破沉寂。
回答他的，是甄一宁绵长沉睡的呼吸声。
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神明大人似乎不大高兴，故意在屋子里搞出很大的动静，企图想把她吵醒。
等他终于磨磨蹭蹭地加了火，又关窗离开后，甄一宁再也没忍住，捂在被子里笑得颤抖。
哎，这位神，看上去脑子不太好的样子啊。
下一秒，被子却被人猛地掀开，离开的谢暮尔去而复返，他拧着眉，“盯”着她颤抖的背影，捏住被角的手一点点收紧。
“你哭了？”
成功恫吓住她，谢暮尔的心脏却像是被藤蔓勒得更紧，并没有舒服一些。
他维持着嘴角残忍的微笑，腔调里掺杂着冰冷：“珍宁，我早就说过了，寂灭城里不留活物，既然你要留下……”
下一秒，他的怀里，却被塞入一团柔软的东西。
是少女毛茸茸的脑袋。
在火焰的暗红光芒中，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哪有半分伤心的意思。
甄一宁抱着他的脑袋，亲昵地碰了碰额头：“神明大人，不会是怕我跑路吧？”
“那我也再重申一次，我最喜欢好看的生物，再没谁比得上谢暮尔啊。”
谢暮尔的躯体微微颤栗，他推开她，快速把一枚冰冷的黑色钥匙塞入她掌心：“这是地下城的钥匙，你这几天有空可以去转转，你会喜欢那里的。”
后脊传来的尖锐刺痛感，提醒着他丑陋的翅膀即将穿破皮肉而出，谢暮尔有些不敢直视她眼底的光辉，匆匆留下这句话，在甄一宁的惊呼声里，从窗口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