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沉水香气息飘散,萧琮和宋玹安靠坐在华贵的椅子上,这是宋玹安第一次入宫,也算是穿越后的一个大收获了,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还能亲临皇宫。
萧琮坐在身边,单手撑着下颚,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面前的茶水都凉了。
上好的雪顶含翠,名贵的香料,以及镶嵌黄金的椅子。
“果然还是皇家人有钱啊。”宋玹安环顾四周,发出一声真心的感叹。
听到这话身边玄衣男人抬起了眼眸,微笑望她:“钱很重要吗?”这话他从前也问过、
宋玹安懒洋洋地靠在椅背,抿茶看他,“当然,不是说过了吗,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
除了杀你。
萧琮某种意义上和她达成了一致:“和你成亲也是吗?”
“……”宋玹安噎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回他:“是。”
他低头望着眼前的茶水若有所思。
沉重精致的木门被宫人轻轻拉开,座位上的两人停止了交谈,一同抬起头。
元明德一身明黄色衣袍走了进来,他眉眼轮廓和萧琮有四五分相似,坐帝位多年,已然有了上位者该有的压迫性气质。
但萧琮的五官遗传了萧皇后和先帝的所有优点,对比一下,元明德却是有点逊色了。
年轻的帝王见到他们,久久都没挪动脚步,倒是宋玹安反应了过来,握着翠珏拱手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参见陛下。”
元明德这才反应过来,显得有点无措,权威的气质瞬间被冲淡了。
他侧脸看了一眼宋玹安,说出来的话过于惊悚:“弟妹请坐,不要客气。”
宋玹安刚坐下,喝的第一口雪顶含翠喷了萧琮一身。
怎么回事!皇家人遗传的语出惊人?宋玹安悟了,神经病是遗传的!
然而萧琮自始自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皇帝抬手屏退了所有人,待最后一个下人关上门,他才走上前,望着沉默不语的萧琮,许久许久,才开口喊了一声。
“阿昭弟弟。”
他从小就这么喊他,那会阿昭弟弟总跟在他身后喊他皇兄,十年后故人归来,他依旧是从前的称呼。
只可惜故人不是从前的故人了。
萧琮睫毛闪动了几下,抬起眼眸,瞳孔中染出层层递进的笑意,他语气温和的开口道:“我是萧琮,不是元明昭。”
元明德错愕了几秒,他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便是不愿意回来。
他揉一揉发红的眼眶,有点难以置信:“阿昭,你受苦了,是朕不好,一直未曾找到你,你……你怪朕也是对的。”
萧琮笑容依旧,只是定定看着他不说话。
元明德终于彻底领悟过来,阿昭是认真的!
他声音有点发颤,“你……你可知朕自从知道你在世,后宫五年至今无子落地,朕甚至连皇后都未立,只为了等你回来,将这原本就是你的位置……还给你。”
他是真心的。
他是真心,萧琮也是真心没有兴趣当皇帝,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趣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权利令他作呕。
这偌大的宫殿,红墙绿瓦,害死了他的爹娘,害死了他的亲人,害得他们兄弟二人走散十年。
宋玹安一直抱着翠珏保持沉默,她突然觉得江湖的厮杀再血腥,也不过是普通的你死我活,与宫廷的厮杀相比,江湖之大,终究是自由的。
明亮的殿内一切显得华贵无双,雕刻着龙纹的蜡烛静悄悄燃烧,滚出一滴又一滴蜡泪。
萧琮抬起脸望了一眼窗外,宫中的杏花一簇一簇落下,这是元德皇后萧煦蓉与先帝元承逸定情的花。
如今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月光皎洁,洒落在萧琮艳丽的侧颜,连睫毛都镀了一层银白月光,他轻声开口:“紫薇星陨落,我与帝位无缘。”
元明德瞳孔微微一缩,跟着看向窗台。
几天前,钦天监便来上表,东侧紫薇星陨落,帝星移位。
他竟以为说的是自己……
萧琮转过脸,对他温柔一笑,眼中带着看不透的雾气:“上天注定。”
说完便转身要走,宋玹安也站起来跟着一起出去,谁知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了。
宋玹安回头和他唇语:“怎么了?”
他温和笑着看她:“等我。”
宋玹安了然,自己拉开门先走出去,抱剑站在廊下。
殿内便只剩下了萧琮和元明德。
元明德带着一点期盼看他。
萧琮只是安静的与他对视,静默了半晌,撩起衣袍轻轻跪下,玄金的宽袍在地上散开。
他身姿依旧挺拔,即使跪着也丝毫没压低气势,那明亮的烛火随着他动作晃动了几下。
皇帝目光震惊,想去扶他,刚迈出脚步,就听见萧琮清冷的声音响起。
“霁月光风,终然洒落。”
“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萧琮悠悠说着,弯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兀自站起,对元明德浅笑。
“皇兄,至此别过,望珍重。”
纵使因为环境与经历导致性格扭曲,但萧琮始终带着皇家人的修养,骨子里的东西怎么也不会丢。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元明德终于没忍住,扶着金黄的椅子慢慢蹲下。
他捂着眼睛试图遮住眼中的万般情愫,但有两行清透的泪珠依旧从掌心滑落。
门外长风瑟瑟,宋玹安和萧琮并肩走过狭长的宫道,宋玹安抬眼看着皎皎明月,问身边的人:“你当真放弃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