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期,落叶满地的时候,元熙辞随着睿王夫妇外出了一趟宫外的猎场,回来的时候已是深秋。
他从太子宫里回家,马车刚停下就看见谢家最小的孩子谢怀衡正站在庭院中,这孩子和他哥谢怀玥完全两个方向发展,他哥嘴毒顽劣,而他就一棍子下去打不出半个字。
元熙辞下马车走上前拍他肩膀,“你在这做什么?”
谢怀衡也是从小学武,才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子高大结实,他一身紫色长袍,朝元熙辞行了个标准的臣子之礼,恭敬地道:“红姝坊来信。”
元熙辞闻言笑出声,“红姝坊离这就两步路,还用得着你送信啊,这不是浪费吗?”
谢怀衡低头沉默了良久,最后抬起淡墨色的眸子看他一眼,慢慢开口:“坊主之女成亲,派我来送请帖。”
元熙辞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挺冷静的,偏偏听不得这事,他惊得原地起跳,“坊主之女……莞姐姐成亲?!谢怀衡,别学你哥的嘴贱。”
紫衣少年表情没什么起伏,只是淡然地从袖口掏出那封大红色的……请帖。
元熙辞接过一看,一双桃花眼猛然瞪成了圆眼,结结巴巴开口,“莞姐姐怎么……成亲?她……”
他话都没说完就抢过请帖跑到里屋,宋玹安在里面刚套上外袍准备出门,一眼看见自家儿子冲进来,她抬手用翠珏挡在他面前皱眉道:“跑什么?”
元熙辞从小就被教育,不得在室内乱跑喧哗,但眼下已经顾不上了,他手里的请帖被捏得稀烂,眉毛也拧在了一起,脸色极差。
“娘,莞姐姐要嫁人了?”
“就这事?”宋玹安睨他,“褚莞十八岁了,自然要成亲。”
“可是。”他可怜巴巴看宋玹安,开口问的却是萧琮:“阿娘,爹爹呢?”
宋玹安扬眉:“你爹爹进宫了,找他做什么?”
“让爹爹陪我去……红姝坊。”小少年深刻知道自家爹爹和褚莞爹爹的爱恨情仇。
“他今日没空。”宋玹安用剑柄拨了拨耳后的长发,笑眯眯道:“可要阿娘陪你去?”
才不要!
元熙辞嘟囔:“阿娘和褚衍叔叔这么熟肯定不会帮我……”
宋玹安深刻感受到了生孩子就是用来玩的乐趣,凑到元熙辞耳边道:“你爹爹也管不了褚衍叔叔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别人。”
元熙辞呆滞地瞪着自己亲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越长大越觉得其实阿娘才是最坏的!
他还记得小时候问阿娘为何看上爹爹,得到的答案就是“当年要杀你爹爹结果把自己埋进去了。”
宋玹安抱着翠珏笑得直不起腰,“阿辞,你就这么喜欢你的莞姐姐啊?”
元熙辞脸有点红,小声道:“阿娘明知故问。”
“噢~”宋玹安假装恍然大悟地点头,然后笑容灿烂地揪着自家儿子玉冠上一根垂坠的珠子。
“教你个办法如何。”
她旋身坐在床沿,手肘搁在案桌上,显得强势又霸道,元熙辞瞧着自己的亲娘悠悠开口。
“去抢婚。”
元熙辞从小就没被规劝过不能做什么,除了一些日常家训,他是可以随时去郊外骑马,也可以跟小伙伴到悬崖旁攀爬掏鸟窝。
他的童年是自由而无拘束的,即使很早入宫,宫里的长辈也不会太过多管教他。
宋玹安和萧琮常年于江湖做任务,对自己儿子的态度就是不可以滥杀无辜和不能背叛自己人,别的事情不大不小的从不过多参合。
唯独这一回。
元熙辞简直没法想象能从娘亲嘴里蹦出抢婚这样的词,先不说那是她自己从小长大的红姝坊,首先抢婚就……很离谱好吗!
但他不知道为何却真就起了一丝丝念头。
望着宋玹安幽深的眼眸,元熙辞好像被看穿了一样,逃跑似地转身走出门,刚好撞到正从门外进来的萧琮。
他抬头看了一眼亲爹,红着脸跑了。
萧琮走到内室就看见宋玹安坐在床边上笑,几十岁的人了,见到妻子还是伸手就要拥着。
岁月静好的流逝让这位曾经病态而残暴的睿王爷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疯狂,他吻了吻宋玹安的嘴角问道:“他怎么了?”
宋玹安用下巴指了指桌上被元熙辞揉得皱巴巴的大红请帖道:“看看咱们儿子有没有你的风范。”
萧琮伸手拿着请帖打开上下扫了几下,他挑眉:“他会去?”
“自然是会的。”毕竟完美遗传了你的特点。
宋玹安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元熙辞果然就在褚莞婚礼前一天,三更半夜从睿王府溜进了红姝坊。
他迎着浓厚的夜色走后,萧琮和宋玹安就走了出来。
“看吧。”宋玹安神秘地笑了笑,“等一个时辰我们再去。”
这边的元熙辞熟练地找到了褚莞的房间,从窗台翻入,看到坐在床边一身嫁衣红妆的褚莞。
他愣了一下,轻轻走上前。
“莞姐姐。”
褚莞的眼睛和她的母亲冷寒烟长得一模一样,妩媚又动人,她今日点了眼妆,像一朵深色的海棠花,此时正歪头看眼前的少年。
“阿辞?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元熙辞其实遗传到了宋玹安的逃避心理,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但已经站在这了,只能故作镇定道:“莞姐姐,你要成亲吗?”
褚莞笑了一下,“你不是知道了吗,明日我便要嫁人了。”
元熙辞沉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