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母没有生育能力,具体谁的问题,安沐也不清楚,安沐只知道他们感情很好,从来没有因为这个争吵过,也或者争吵过,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她。
养父母捡到三岁的她时,已经四十出头,比起二三十岁甚至十几岁生子的,更知道心疼孩子。
他们从小就很疼她,完全感受不到丁点重男轻女的影子。
大城市或许不明显,小县城尤其是农村,女孩子独生的情况非常稀少,女孩子不会做饭的就更是难得一见了。
偏简以溪是其中之一。
简以溪不会做饭,加上灶火也灭了,还得去邻家借火,简以溪根本就没考虑做饭这事,七点钟才跟着闹钟起床。
两人洗漱出来,吃了早点,这才去了医院。
养母已经伺候着养父吃过了,等着护士扎上液体,养母叮嘱了几句,回家收拾东西,准备给她俩去潍城过户。
养母前脚走,后脚简以溪小舅舅的电话就过来了,说是得到十点来钟才能到,让他别着急。
简以溪见养父挂了电话,才问:“我妈喊了幺舅过来帮忙?”
养父点了下头,“这会儿地里也没活儿,不碍事。”
养母老家是附近村里的,不太远。
养父母都是不爱麻烦别人的人,哪怕是自己亲弟弟,能开这口让人过来陪床,真是拉了老脸了。
说到底,还是担心简以溪。
安沐微垂眼帘,安静地坐在高凳上,看简以溪隔着秋裤给她爸按摩一直吊着的左腿。
打着石膏的小腿当然是不能碰的,石膏外的部分抻得难受,按摩按摩能舒服点儿。
养父吆喝着不用了,你坐着歇会儿,简以溪也不停,眼眸黑亮,还扎着架势,撸着袖子给她爸按。
安沐抿了抿唇,刚想接着昨天的话头,给养父宽宽心,简以溪那边赶在她前面开了口。
“爸,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看恐怖片吗?”
“你胆儿小呗。”
“对,没错,我是胆儿小,不过不是遗传,你看简家哪个胆儿小?一个个办得那事,他们倒是不怕坐牢,要是搁咱们家,估计得自己都把自己下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可要不是遗传,我怎么这么胆儿小?一个人的性格发展,先天因素虽然重要,后天影响也很重要,我不是先天胆小,那就是后天影响的。
我原先还怀疑我是被谁影响的,现在破案了,就是你啊我的爸。”
养父被她这一通分析给逗乐了。
“我?咱们全家就数我胆儿大,你说你妈还差不多。”
简以溪瞄了养父一眼,“你胆儿大?那你说说你这腿怎么回事?简以湖随便两句话就把你吓得从二楼半掉下来?这幸好下面还有个雨搭拦了下,不然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一语戳中要害,养父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
“你这死丫头,还敢笑话你爹!”
“我那儿敢呀。”
简以溪一边按摩一边道:“我就是跟你分析这事儿,简以湖那么害我,肯定是巴不得我惨的,她哪儿可能那么好心跟你报信儿?她这是巴不得咱们家赶紧跟安沐反目成仇,这样我就没靠山了,她想治我还不容易?”
这些养父其实也有想到,只是还是不放心,毕竟事关宝贝女儿,他们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简以溪又道:“咱就退一万步说,安沐害我能得什么好处?公司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唯一有的继承权也是在公司属于简家的情况下才可能有,我坐不坐牢都影响不了公司交易,不可能因为我她就没办法收购公司。”
养父垂眸不语,松弛的眼皮遮挡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简以溪停下按摩,随身坐在床边,看着她爸,声音平安无波,却有着平时少有的穿透力。
“爸,我跟你们说的安沐帮我的那些,都只是皮毛,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惨,如果安沐真想除掉我,根本不用帮我,她只要躲在幕后,就能把我们全家一网打尽。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狗咬狗?
如果我在安沐眼里真的和简家人一样,那我也是狗,看我们简家人狗咬狗不是挺好的吗?她根本没有必要管我的。
简家越乱,她收购公司阻力就会越小。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她真的看中了简家那小破公司。
我其实有专门查过,像简家这样的商务服务公司数不胜数,它之所以能在潍城有一席之地,主要是潍城产业园项目被它抓到了手,抛开产业园,它接的都是小项目。
换句话说,离开潍城,它什么都不是。
没有实体也没有创新的公司,如果资金再不够,是很难有大发展的。
爸你想想,这样一个地域性很强的公司,安沐要来有什么用?难道还真打算死守在潍城?
想有大发展,那还是得去北上广,哪怕眼下不如简家,好歹未来可期。”
这些其实都是这段日子以来,安沐有意无意教给简以溪的,没想到简以溪不仅记住了,还把她说的改成是自己查到的,增加了可信度。
简以溪一席话,省了安沐的麻烦,养父沉默了。
“爸担心的无非就是那房子,我也赞成赶紧过户还给安沐,毕竟不是我的东西,我拿着烫手。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怀疑安沐,安沐信任我,所以才加了我的名字,我又怎么可能怀疑安沐?
爸不信任安沐,我理解,安沐也理解,毕竟和安沐相处的是我,你们不了解她。
其实安沐……”
安沐接话道:“其实我帮简以溪是出于愧疚,也有点儿私心。”
简以溪诧异地回头看向她。
安沐摸出手机,调出了手机短信,曾经给温巧云看的那个信息框,如今已经刷过去了好多条,余额不减反增,安沐凭借记忆投资的一条短线股刚刚抛售,赚了不少。
连温巧云都能震慑的金额,养父可想而知,真的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长一串数字。
“我给叔看这个,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那套房子对我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就相当于你们的一百块。
我用一百块换来简以溪这么好的朋友,又能陪我,又能给我讲题,怎么算都是我赚了。
何况,连这一百块我都不用花,房子简以溪根本就不要,我只需要出十块钱的过户费就够了。”
简以溪了解自己亲爹,安沐也了解,两个了解的人东一句西一句,养父很快败下阵来,对安沐更多了几分愧疚和信任,过户费无论如何也要自己出。
安沐也没再坚持,与其劝养父不出过户费,不如从简以溪这边下手,毕竟马上该交学费了,学费可不低。
几人等来小舅舅,跟着养母一块儿回了潍城,在安沐新家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房管所,一上午办完了过户手续。
养父母的心这下是真落到了肚子里,眼瞅着安沐光明磊落,也知道是真误会了她,坚持给她留了两千块钱算是这几个月的房租。
安沐没嫌少也没说多,她给她就收下,不为别的,只为让他们的愧疚少一点。
养父母的性子她了解,不能欠着别人,不然觉都睡不好。
吃了午饭养母就坐不住走了,赶着回家照顾养父去,还不准她们送,让她们赶紧上学去。
简以溪一路给她爸打着电话,唠唠叨叨还是老一套,让他们以后再也别接潍城号,除了她俩的,万一不小心接了,天塌地陷的事也别信,有什么先问过她,她也不小了,能不能给她点信任?
挂了电话,换安沐唠叨简以溪,也是老一套,不要单独去任何地方,尤其是晚上,哪怕只是去楼后倒垃圾,也别一个人。
简以溪听得直抿嘴笑,嘴角那独独的小梨涡像是在嘲笑她的小题大做似的。
安沐点了她脑袋一下。
“我很认真的,你也给我认真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