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病号楼静悄悄的,走廊空无一人,光可鉴人的地砖映着一盏盏亮起的廊灯,再怎么轻的脚步声都无法掩盖。
养母走到一处病房前停下脚步,轻轻推开病房门,病房里昏暗一片,隐约可以看到有三张床,陪床家属打了地铺在床头靠墙的位置,三个陪床,勉强打下。
虽然看不清床上躺着的人,不过看中间的地铺空着,想也知道简以溪睡在中间病床。
安沐溜着床尾一脚宽的窄道走到床边,垂眸看着病床上平躺着的简以溪。
肋骨骨折,肯定是不能随便侧躺的,保持仰卧恢复更快。
病房内空调开得很足,安沐一路急奔过来,出了一声的汗,经这冷空气刺激,不由冻了个哆嗦,冷豆子都冒了出来。
旁边人盖着薄被不冷不热,睡得酣香,简以溪的薄却只盖到腰间,两只手拽着一点儿被角,稀里糊涂遮着半边胳膊,整个上身都露在外面,说她热,她胳膊钻在被窝里,说她冷,她上身露着,看着说不出的怪异。
安沐伸手想帮她拽好被子,养母赶紧拉住了她。
病房悄无声息,养母也没有说话,只指了指简以溪的胸口,隔着单薄的半袖t,隐约可见布料有些不平,里面似乎包着纱布。
安沐明白了,做了手术,加上肋骨疼,简以溪大概觉得即便是薄薄的一层被子压着也难受,虽然大概率是心理作用,可往往心理作用最让人无法忽视。
安沐红唇抿成一线,之前还在想,等简以溪醒了一定得好好训斥她一顿,都十八岁成年了,怎么还能这么分不清轻重?
可现在看着她睡梦里还难受地皱着眉头,连被子都不敢盖,突然心口堵得慌,她现在不想训她,只想摸摸她的头,对她说,很快就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安沐轻轻帮她拽了拽被角,没盖她的上身,只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盖得更严实点儿,这才示意养母出来一下。
走到病房门口,她掀开调温盖,把室温按高了两度,这才开门离开那逼仄的病房。
站在走廊,安沐深吸了口气,外面空无一人,空间广阔,空气似乎好一些,室温也高一点,却并没有让她觉得好受。
她眼眶隐隐胀热,又什么要溢出眼角,她抬指请按了两下,收起那些没用的液体,示意养母走到电梯间,这才开了口。
“婶子回去吧,今晚我在这儿。”
养母赶紧摇头:“那怎么行?希希她现在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你不行不行肯定不行的!”
养母拒绝三连,拒绝罢又觉得自己好像太不礼貌了,赶紧又补救。
“我不是说你干不好,我是说这活儿又脏又累,也就自己家人不嫌弃,换谁谁都受不了,没别的意思。”
安沐当然明白养母什么意思,今天要是躺病床上的换成谢毛毛,或许她的确会有点不自在,可简以溪,她不会。
不只是因为她和简以溪亲近,她和谢毛毛也是一样亲近的,还因为那就是她自己的身子,上辈子用了二十多年,哪怕这两年没再用过,那二十多年的熟悉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没了。
再者,简以溪是十几岁的她,在她眼里一直都是小孩子,照顾小孩子怎么可能会不自在?这就跟照顾老人一个道理,通常只有面对同代人才会觉得尴尬。
当然,一切的前提还是和这个人极为亲密,不太亲密的话,无论年龄大小都会不自在。
安沐道:“婶子就放心吧,当初我简以溪一起住,我生病的时候都是简以溪在照顾,现在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养母一愣,问了个挺傻的问题。
“你生过病?”
——当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