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
额头被弹了一下。
简以溪紧张的指头尖都发了麻,结果安沐却只弹了她一下?
简以溪傻愣愣望着近在咫尺安沐噙笑的脸,连揉额头这种本能操作都遗失了。
她好像……不止挨了一下,还听到一句什么话……
什么话来着?
她……她过了清华线?
她绝对是幻听了。
安沐看着她一脸不在状态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拿过她还按着的手机,翻到查分页面给她看。
“别愣了,自己看。”
简以溪呆滞的眼珠硬梆梆转到屏幕,眼前跟失了焦似的,好半天才聚在分数栏。
噹!
安沐又弹了她额头一下。
“整天哭哭啼啼说自己不行,结果比我分数还高,你说你该不该打?”
简以溪盯了半天,突然一把抓住安沐的手腕,连手带手机都恨不得贴到自己脸上。
“我……这……这真是我?不会是同名同姓凑巧吧?”
安沐无语。
——我十八岁的时候这么傻的吗?
安沐抽出手,连同手机一块儿塞到枕头底下,翻了个身阖上眼。
“行吧,我一个人报清华,你复读去吧。”
顿了下,安沐又道:“错了,你这么高都得复读,我肯定也上不了,我读一本去,你复读去吧。”
简以溪还举着空荡荡手没放下,好半天,突然朝前一扑,一把搂住了安沐!
“我……我……”
她这一扑,搂得格外紧,却没有预想中的激动与兴奋,而是紧张的牙齿好像都在打架。
“怎么了?”
安沐想回头看看她,却被抱得太紧动弹不得。
“我……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太多了,我也说不清。”
“那就慢慢说。”
安沐勉强扒开她的胳膊,翻身与她面对面。
简以溪低垂着眼帘,睫尖颤着,奶白的脸颊带着明显的彷徨,像是站在十字路口,又像是站在悬崖边,不知所措。
安沐摸了摸她的头,顺手,真的是顺手,把她搂进了怀里,这样摸头也方便。
“说吧,我听着。”
怀里紧绷的身形渐渐放松下来,少女淡淡的馨香沁入鼻腔,安沐不合时宜地想着,上辈子的自己怎么就没闻到自己身上的香味?或许是……天天闻,习惯了,所以察觉不到了。
“我……我怕分数录入错误,我觉得我不该考这么高。”
“那就去教育局查分。”
“我也怕……怕今年分数线涨太多,我上不去就算了,你也上不去。”
“每年浮动都是有限的,我的分数都差不多,何况你的?”
“可我就是……心里不踏实。”
安沐微叹,“你这心理素质,跟我以前差远了。”
——我上辈子也没这么患得患失。
“你不明白……”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简以溪抬眸睨了她一眼,眼圈泛着红,眼底沁着一丝细细的红血丝。
“我也说不清楚,可能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再怎么糟糕的状况都能顺利度过,让我觉得有点儿不安,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的那种感觉,也或者是……乐极生悲之类的。”
安沐还以为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原来就是小女生的多愁善感。
她抬手又敲了简以溪额头一下。
“有这功夫胡思乱想,不如收拾一下跟我去逛家电城。”
“家电城?”
“对,我看那边有暑期钜惠,想去逛逛。”
“你逛我们这儿的家电城,买了家电拉哪儿去?”
“拉你家。”
“干嘛拉我家?”
越是做不合常理的事,越要表现的理直气壮,这样才可以最大限度削弱自己的不合理。
安沐理直气壮道:“你家连个空调都没有,怎么住人?”
“电扇就行了。”
“那怎么行?我怕热。”
“你?”简以溪眨了两下眼,阅读理解能力直逼-1000,“你怕热,跟我家装不装空调有什么关系?”
“酒店一天住宿费一百多,两间就是三百,对吧?”
简以溪点头。
二哥押了两千块,养母续费都续不上,一直都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可又不好意思让人家来自己家里住。
一来,家里的事一直闹腾着,不方便。
二来,家里又脏又乱,怕人家住不惯。
安沐接着道:“一个便宜空调才一千多块,我和我哥住这几天,俩空调都住进去了,还不如拿这钱买了空调,我去你家住,二哥还留这儿。”
简以溪眼前一亮,“你的意思,你还不打算走?”
“等填完志愿再走。”
这真是意外之喜了,简以溪原本以为腰伤好了她就要走了。
“那就买空调!我让我妈买去!”
简以溪翻身就要摸自己的手机。
安沐拽着又把她拽了回来。
“不光空调,还有冰箱,抽油烟机,电磁炉,尤其是床,你那床太小,咱们两个挤得难受。”
简以溪隐约听出了不对。
“你怕热我能理解,床勉强也能理解,这又关冰箱、抽油烟机、电磁炉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你家厨房在屋里,就算再怎么关门也会有油烟出来,抽风机效果太差,还是抽油烟机靠谱。冰箱也老化了,番茄黄瓜放到里面都能染上一股难闻的味儿,没有电磁炉,晚上我饿了想煮个面都弄不好。”
安沐那张脸,什么时候看都是高傲美丽的,让人觉得再怎么不合理的要求都像是理所当然的,再加上她一本正经的分析,逻辑自洽,简以溪明明觉得不对,却硬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那……那行,我让我妈买。”
“我去住,干嘛让你妈买?我买。”
“那怎么行?我……”
安沐打断:“你别忘了,她现在可不止是你妈,也是我干妈,我帮干妈买点儿东西也是应该的。”
“可是……”
安沐已经起身下了床,拿了换洗衣服往洗手间过去。
“提前告诉你,是不想到了公共场合让来让去,你要敢背着我给你妈打电话,我马上退房走人。”
“安沐!”
安沐砰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谢绝一切不想听的言论。
上辈子十二年,这辈子两年,加一起整整十四年。
高考结束,清华近在咫尺,直到这会儿,她才真正有了一种摆脱过去恍若新生的感觉。
她已经不再是上辈子那个可怜可笑可恨可悲又凄惨的简以溪了,她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要的人生,上辈子遗憾的,不敢做的,没能力做的,这辈子她统统都可以去做。
她不想再压抑,她压抑的已经够久了。
看到久违的家,久违的爸妈,她不能过去抱一抱,更不能把藏在心底十多年的话说出来,难道连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环境都不能?
还有大伯他们,他们让爸妈难受了这么多年,看在爸妈的面子,她可以维持表面的和平,可也绝不会让他们好受了。
今年只是个开始,以后每年,每一次过节,每一回家庭聚会,都会是他们酸掉牙的时候,暴发户式的炫耀,上不得台面,可对付他们却是最合适的。
洗完澡出来,简以溪愣愣地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什么,安沐喊了她一声,她丢了魂儿似的抬眸看向她。
安沐擦着头发坐到她旁边,“怎么了?还在担心分数?”
简以溪摇了摇头。
“那怎么了?”
“想不通,不敢想。”
“什么想不通?什么又不敢想?”
简以溪神色复杂地看向她,突然蹦出一句:“我……我头疼。”
“嗯?没睡好?”
“不是,你刚刚弹我那两下,疼。”
安沐擦头发的手滞了下:“……”
——担心分数担心到想撒娇求安心?
——算了,看她这几天精神都不太好,哄哄好了。
安沐探手帮她揉了两下。
“好了,不疼了。”
简以溪看她的眼神更古怪了。
安沐被她看得莫名想笑,“看嘛这么看着我?”
“你……说话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
“你以前说,我要是疼,你就帮我吹吹的。”
安沐微挑了下眉尖,“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我当初明明说的是,打针怕疼的话,我就帮你吹吹,而不是所有疼的时候都帮你吹,你一直都在断章取义。”
简以溪狡辩:“可你之前都默认了,这就像是事实婚姻,就算没有结婚证,那也是夫妻,就算你当时说得不是什么疼都吹,可你现在已经形成事实承诺,你就得遵守。”
安沐抿着唇,夸张地重点了下头。
“天天帮你打卡,今天忘了,所以我就亏欠你了,升米恩斗米仇,这道德绑架用得好。”
跟安沐耍嘴皮子,简以溪只有自闭的份儿,她放弃斗嘴,没精打采地垂下头。
“所以你就是不吹了……”
安沐也是拿自己没办法,这么爱撒娇的十八岁的自己,和上辈子的她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