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曾不止一次问自己,简以溪会去哪里?明明自己就是简以溪,为什么猜一次错了,再猜还是错了?
她以为简以溪会去英国或意大利,以为油菜花是从那里引进的,可拖遍了能拖的关系,查了进出入记录,并没有简以溪的踪迹。
后来她又以为她会去信里提到的爱情海和巴塞罗那,可依然没有她去过的痕迹。
一次次失败后,她以为自己根本猜不到她的去向,或者说,简以溪猜到了她会猜到这些地方,所以故意反其道而行,让她找不到。
最了解她的她,反而会被限制思维,反而更找不到她。
可陈寒的提醒,让她突然醒悟,简以溪就是她,她就是简以溪,不管简以溪怎么防备她,她们始终都是同一个人,她们的思维是一致的,防备的方法也是一致的,只要真的把自己代入到简以溪的位置,就一定能找到她。
安沐回国了,拜托了王彦庆,住进了简以溪曾住过的房间。
简以溪曾在这里度过了最后的时光,也是在这里决定了永远离开她。
安沐穿着简以溪留下的工作套装,原本服帖的小西装穿在她身上略有些大,好在并不会有碍观瞻。
她穿着它去西陵生物上班,坐在简以溪以前的办公室,处理陌生却又相似的工作,简以溪留下的经营权转让合约,她始终都没有签字,这些日子都是小琴一力顶下所有工作,遇到需要签字的才会找她。
小琴的工资也从最初的双倍提到了现在的十倍,年终奖安沐已经想好,起码要给她一套帝都全款的房价。
忠心且有能力又勤奋的下属,给再多都值得。
她忙碌着简以溪曾经的忙碌,过着简以溪曾经的两点一线,时间一天天过去,暑假即将结束之际,她竟恍惚在镜子里看到了简以溪的脸。
她就是简以溪,她深爱着安沐。
每天洗脑般的重复同一句话,终于有了效果。
安沐渐渐感受到了简以溪求而不得的痛苦,就像她上辈子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让死掉的爸妈复生。
安沐也渐渐明白了简以溪的绝望,就像她上辈子就算夺走了简家的一切,依然感觉不到丝毫快乐。
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只是她和曾经的自己走在不同的分岔路上,始终不能真正的代入自己。
然而现在,她可以了。
她终于可以按简以溪的思维思考。
简以溪爱她,所以不想勉强她,不想两人后半辈子都生活在爱不了又分不开的绝望境地,所以她选择在最合适的时间离开。
现在离开,简以溪就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恶化病情,就能赶在她上辈子的死亡节点前死掉,避免规则再找上她。
代入简以溪前,安沐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死亡节点前她和简以溪既没在一起,也没人死掉会怎样?
既然这个世界有固定的规则,又有那么严谨的修正性,必然不会让她这个本该死掉的穿越者继续存在。
顾朔风所说的规则分不清两个完全一样的灵魂,只会挑弱的一方抹杀,也许在死亡节点前是对的,可节点后呢?
她是个敏感又心思重的人,简以溪也一样,尽管简以溪从没表现出来。
既然已经决定了牺牲自己,简以溪就不可能让她冒哪怕丁点危险,所以才会提前三年离开,确保万无一失。
简以溪始终认为自己不够聪明,无法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了逃开她的眼睛,简以溪唯一的选择就是麻痹她的神经。
【我喜欢油菜花,希望死前能多看几眼。】
简以溪一直有意无意跟她灌输这个观念,把她往油菜花上引,让她在英国意大利,后来延伸到欧洲和中亚这些油菜花原产地,拼命寻找,浪费了很多时间。
直到现在,安沐的搜找重点依然还是这些地方。
简以溪故意多次问她将来毕业打算做什么,不止一次提到要陪她一起环游世界,在信里,包括对养父母也说想要四处去看看,不想留有遗憾,怎么看都像是不能陪她一起环游世界,所以自己过去。
这一切都像简以溪笔记本里唯一下载的那首mp3——梁静茹的《会呼吸的痛》。
【在东京铁塔第一次眺望,看灯火模仿坠落的星光,我终于到达但却更悲伤,一个人完成我们的梦想。】
那么悲伤的歌,那么切合实际的歌词,但凡她听到,只会悲伤于歌词里那句“想念是会呼吸的痛”,懊悔于“以前我不懂得,未必明天就有以后”,渴望着“你回来那就好了,能重来那就好了”,完全被她制造的假象牵引,根本没想过她或许根本没有环游世界,也根本没去什么油菜花的原产地。
越是想去的地方,简以溪就会藏得越深,不会在她面前提起,不会让她想到。
简以溪最想去的地方,会是哪里?以前想去之后再没在她面前提到过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安沐平躺在简以溪曾经躺过的单人床上,微卷的长发散在枕边,放空的心随着简以溪一起飘回了过去,飘回到那幽长的宫道。
【说好的秋天带我来看银杏的,你又多欠了我一个约定,我天荒地老也得等你来还。】
天荒地老……
等她来还……
安沐张开眼,通红的眼眶盯着天花板,手指微微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