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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曙流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讲道:“‘法庆叛乱’后的百年间,弥勒教偃旗息鼓,似乎再没有以谶言乱法之举动。
弥勒信仰依旧盛行,但多以‘教化民众’、‘诚心礼佛’为教义。此后,“弥陀信仰”和“观音信仰”也开始后来居上。
隋朝建立后,数百年的战乱终于结束。
然而开皇初年,又有一句‘白衣天子出东海’的谶言不胫而走。而‘白衣天子’的真正含义恰恰就是‘弥勒下生’,因为传说弥勒正是身穿白衣。
这一谶言在民间流传多年,可谓家喻户晓,深入人心。
狄大人常说:‘谶言虽然反映了民间的疾苦,但谶言的捏造者往往就是造反谋逆者。’
隋炀帝修运河、征高丽,导致天下动荡、生灵涂炭。这一谶言的制造者终于等到时机,开始付诸行动。
隋炀帝大业六年春正月癸亥朔,拂晓时分,数十位身着白练裙襦的精壮弥勒教徒,手持鲜花焚香前行,自称弥勒佛下凡,闯入皇城建国门。
建国门守军对弥勒佛十分崇敬,面对一身白衣、自称弥勒降世的信徒,虽不知真伪,但不敢对弥勒有所不敬,纷纷叩头膜拜。
于是这群弥勒教徒趁机抢夺卫士兵刃,冲进皇宫,发动叛乱。幸好齐王率领卫队及时赶到,发生激战,将其诛杀。
叛乱竟然发生在皇宫?!
隋烦帝震惊,下令在洛阳城大搜捕,先后连坐者达上千家。
此次叛乱虽然以失败告终,却显示出弥勒教具有相当强的实力。不但有刺客武士敢于舍身赴死,更有熟悉皇宫警卫的禁军军官作为内应。
然而吊诡的是,隋炀帝倾尽全力,最后也没能找到发动这场宫廷叛乱的真正主谋,可见弥勒教势力隐藏之深。
这次起事失败并没有令幕后黑手罢手。
隋大业九年,又有弥勒教徒唐县人宋子贤自称‘弥勒转世’。此人极擅幻术,能幻化出弥勒佛的模样,令一众信徒纷纷折服。
此时,隋炀帝正好巡幸高阳,宋子贤立刻举行无遮大会,通过当地官员和豪门望族,邀请笃信佛教的隋炀帝参会,企图在盛会上刺杀杨广。
事机不密,宋子贤不慎因走漏风声而被杀,党羽一千多家被连坐判罪。
同年,向海明在扶风自称弥勒佛转世。一旦成为其信徒,当夜便能梦见佛国净土。此幻术令众人惊服,长安一带信众对其顶礼膜拜,尊向海明为‘大圣’。
于是,向海明利用在民间的巨大威望,聚集数万人马起事,最终被隋军击败。
短短一年间,一东一西,几乎同时发难,弥勒教势力之强大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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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唐时,弥勒信仰依旧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高宗永隆二年,长安发生一桩怪事:九月一日,长安万年县女子刘凝静乘白马,著白衣,带着信徒八、九十人,闯入太史局,询问此地是否有灾异。
这些人妖言惑众,兴风作浪,太史令姚玄辩大怒,将这些妖人抓捕,投入大牢问罪。
自‘白衣天子出东海’的谶言之后,穿白衣,自称‘弥勒佛下世’举兵起事,已经成为弥勒教教徒的惯用仗俩。
而‘刘凝静事件’的吊诡之处在于:她带着八、九十名男子无缘无故闯入的是太史局。
太史局并非朝廷要地,也不是钱财聚集之所。无论是造反,还是抢劫,都无价值可言。
刘凝静冒着杀头的风险闯入其中,就为问一句:‘“此处有何灾异?’
无论是妖言惑众者,还是造反谋逆者,除非发了疯,绝不会做这种既愚蠢又无好处之事情。
刘凝静的疯狂举动,令狄大人非常困扰,百思不得其解。”
白复也觉此事绝不简单,忍不住插话道:“此事真相如何,刘凝静供出什么了吗?”
方曙流摇摇头,道:“此事结局如何,刘凝静生死命运,不得而知。所有跟此事有关的卷宗,不管是六扇门还是刑部的,悉数销毁。
从‘建国门之变’到‘刘凝静事件’,前后相隔数十年发动叛乱的这群白衣人,很可能是同一宗派,秘密潜伏在黑暗之中,隐匿在朝廷的视线之外。”
说到这里,方曙流停顿片刻,琢磨了一下语言,道:“回头再看,‘刘凝静事件’也不是毫无价值,有一个人就因此事获得了莫大的好处。”
“谁?”白复和唐夔异口同声问道。
“一代女皇武则天!”
方曙流道:“‘刘凝静事件’时,高宗皇帝病重,武曌垂帘听政,大权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