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是新做好的,香喷喷,热乎乎,和其他士兵的饭菜一个样。
好几个捧着碗,眼神麻木疲倦的死囚都默默地哭了,眼泪一滴滴落进碗里,被他们就着饭吞进肚子,香喷喷的热饭夹带了咸涩的味道。
没有人说半个字,发出半点声音,都只是默默地吃着。
死囚是和奴隶一样低贱卑微的东西,没有贵胄真正在乎他们,甚至于有的国度还存在着死囚陪葬和祭天的规矩,他们的命是不值钱的。
至少在张濛给了他们人吃的饭食前,这些人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全吃士兵们剩下的下水货。
“咦,这是……”一个人吃饭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从自己的饭里扒出了一块鸡蛋,一块肉,都煮熟了,香喷喷的。
“什么,肉?是肉?还有鸡蛋?”
他碗里的情形很快被其他人看见,当时身边的死囚眼睛就红了,伸手就要去抓。
那人也反应快,狼吞虎咽地先把东西全塞进嘴里。
等前者要把他嘴掰开时,负责分食物的炊事兵冷冷道:“这是宁佐领为了褒奖训练最好的前三人的东西,谁动了,谁就死。”
上午被张濛一剑一个的十几人的人头还在他们脑海中晃悠,留下来的也基本不受特别刺头的——特别刺头的已经死了。
抢食那人犹豫了一下,人家已经把东西咽了下去,吞进胃里。
炊事兵也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争执,本着收钱办事的原则,又道:
“除了这三人之外,四位副官也有加餐,一蛋一肉,都是宁佐领自己掏钱买的好东西,宁佐领说了,每天评判一次,谁做得好谁就有肉蛋吃,做得不好,就吃白饭。”
死囚们面面相觑,沉默片刻。
——他们倏忽意识到,这位宁佐领与其他将军有着怎样的差异。
虽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宁佐领要把他们找来,但他们本就是该死的人,在死前能吃饱饭,不做个饿死鬼;能睡好觉,不做个冻死鬼,那也足够了。
至于向谁献出忠心,这样的事情还用得着多说么?
从此之后,张濛的训练有了长足的进展。
在吃喝不愁、死囚配合的情况下,张濛很快将松松垮垮的四十多个死囚整顿成了在他眼中勉强合格的军人。
他这段时间一直泡在军营里,只每周以鸟雀与周茹等人联系,从千面那里探求已知的情报。
将底下死囚训练了一个多月,他们瞧着已经没了之前死寂麻木的模样,精神风貌与纪律性与往日远远不同。
张濛看时机到了,便在一次训练后叫来一直兢兢业业的王禄,感慨道:
“我作为佐领,麾下本该有一百人,但现在却只得了四十几人。通过你们的努力,我也算知道死囚之中并非只有偷鸡摸狗之辈。若是有人努力奋进,我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的出身而嫌弃鄙夷。你可愿意再去死囚营,替我带来五十人么?”
“佐领大人从不因我等曾经是触犯律法之人而刻意为难苛待,待我等恩重如山,王禄自然愿意为大人效力!”
“很好,去吧。”张濛点点头,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处理。
王禄带着二十多人离开了营地,不到半个时辰便重新回来了,身后跟着六十多人。
他们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蓬头垢面,与一个多月前的王禄等人别无二致,但此时此刻,王禄他们与新来的敢死营死囚已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凡生着眼睛的,都能一眼认出两者的不同。
兴许这些人也是目睹了曾经离开敢死营的熟面孔的改变,兴许是被王禄吃喝不愁的承诺迷惑了心智,兴许只是单纯的不想继续在一个地方等死。
他们从烂泥与秽物中站了起来,决定选择另一个方向继续前进。
——于是这些人成为了张濛训练的第二批兵卒。
王禄他们的训练度比这些人强得多,两方都是一起训练的,谁更累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起先后来的人还暗自嘲弄王禄他们,但等到吃饭时这些人便傻了眼。
王禄他们吃的是什么?
香喷喷的粟米!软嫩嫩的鸡蛋!甚至还有肉?!
后一批人的伙食自然是比曾经在敢死营里时好的,但王禄他们吃得更好。人不怕资源少,就怕分配不平衡,这些人望着碗里的饭,顿时心态崩了。
有个人趁着第一批死囚中的某人起身如厕,悄悄吃了对方的饭。
他行动时没人阻拦,王禄等人看着他,眼神古怪而冷漠。
偷饭之人起初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但在他用手扒饭时,他终于知道了——张濛就站在他身后,他高大的影子投下来,将偷饭之人全身遮掩在内。
而后,他的手按在了腰间挎刀上。
人头落地,鲜血滚滚。